1963年课间实习时,曾治一男,年逾五旬。初诊辨为表寒里热证,某同学用大青龙汤加黄芪、党参2剂。复诊脉虽如前,浮而不任重按,但症状已有减轻,便执“效不更方”之说,不再细审其证,且谓前方杂用参、芪补益之品,不合“治外感如将”的原则,大有关门留盗之弊。遂去参、芪,照大青龙汤原方药味,嘱再进2剂。犹自鸣用方不杂,药精力专,一鼓驱邪,外邪将无容留之地。
不料,次日一早,患者竟由家人用三轮车送来撑扶就诊,直说:
“药吃反了。昨午后服头煎,汗出较多,夜进二煎,恶寒更甚,汗出不止,连鼻尖都直冒冷汗”,见其精神萎靡,冷汗涔涔,四肢冰凉,脉象沉微,重衣覆裹毛毯,知为发散太过,汗多亡阳之象,急用红参9g,熟附子15g,始化险为夷,调理而愈。
如上所述,为什么前医用之得效,继进反招亡阳之变?细读大青龙汤原文,其理即明。《伤寒论》38条说:
“太阳中风,脉浮紧,发热恶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烦躁者,大青龙汤主之。若脉微弱,汗出恶风者,不可服之,服之则厥逆,筋惕肉睢,此为逆也。
”方后说:“一服汗者,停后服。若复服,汗多亡阳遂虚,恶风,烦躁,不得眠也”。原文清楚地指出,大青龙汤只适用于表寒里热的实证,表里阳虚者忌用。而且,使用不可过剂,否则就易发生亡阳脱液的变证。救变之法原文虽未点明,但已指出变证原因是“汗多亡阳遂虚”,则救治之法自寓意其中,当以回阳救逆,益气固脱为主。本例初诊之所以加黄芪、党参于大青龙汤中,是见及患者年老体弱,脉力不旺,采用了攻补兼施法,可谓知常达变,善用古方者。余则拘于经方不得随便加减,既不辨体质之强弱,病证之虚实,又不审已汗未汗,生搬硬套,死用经方,一汗再汗,重虚其虚,以致出现外邪虽解,正阳亦几无存的严重局面,设病家依嘱尽剂,必将亡阳厥脱而毙。此辨证不精,药不如法,几致杀人,诚可谓是严重的教训。
从临床上看,表寒肺热之证,用大青龙汤疗效同样十分满意。如周某,男,成年。某县人民医院诊断为急性支气管炎合并感染,门诊治疗1个多星期,疗效不佳,拟收住院治疗。患者于1977年10月15日下午来中医院试诊。症见恶寒发热(体温38.5℃),无汗身痛,肩背痛甚,胸中窒闷,咳嗽气逼,痰多黄稠,口苦口干欲热饮,纳差神疲,舌边尖红,苔薄白根部薄黄,脉浮滑数,右寸尤甚。
反复询问并无烦躁。处方:麻黄4.5g,桂枝4.5g,杏仁9g,生石膏(先煎)18g,甘草6g,生姜2片(大枣缺货未用)。因有过剂亡阳的教训,故嘱当晚只服头煎,次晨再服二煎。
9月16日复诊,说昨晚服头煎后,全身得微汗,病愈强半,今晨服二煎,寒热身痛气逼口苦皆除,颇为轻快。虽仍咳嗽痰多,但痰白咳吐较畅,改用枳桔二陈汤加减收功。
按语:本例表寒外束,卫阳被遏,营阴郁滞,里热内郁,壅阻肺气,肃降失职,故见寒热身痛无汗,咳嗽气逼痰黄,脉浮滑数等表寒肺热之证。用大青龙汤一以发散太阳风寒,泄卫畅营;一以清宣肺中郁热,止咳平喘,是以收到满意效果。再从本案并无烦躁见症,似可说明“烦躁”一症,只能作为分析大青龙汤证病因病机的理论依据,不可视为大青龙汤必具的临床症状。[肖德发.江西中医药,1980(4):46-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