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黄某,男,11岁。初感全身不适,病情逐渐加重,神志昏迷,高热至40℃以上,腹泻。正值肠伤寒流行季节,省医院确诊为“正伤寒”,认为病已发展至极期。曾以大量犀角、羚羊角、紫雪丹等抢救,虽高热退,腹泻止,而病势更加沉重,四肢冰冷,脉微欲绝,终至垂危。
初诊:连日来昏迷蜷卧,面色灰白乌暗,形体枯瘦。脉伏微细欲绝,鼻尚有丝微气息。四肢厥逆,手足冷过肘膝,通体肢肤厥冷。此为病邪已由阳入阴,发展为少阴阴寒极盛,阳气顷刻欲脱之险恶阶段。急用驱阴回阳,和中固脱之法,以大剂通脉四逆汤1剂灌服急救:川附片(久煎)、干姜各120 g,炙甘草60 g。
上方连夜频频灌服,翌日凌晨,家长慌忙赶来说:“坏了坏了,服药后鼻中出血了。”范氏回答:“好了好了,小儿有救了!”患儿外形、病状虽与昨日相似,但呼吸已稍见接续均匀,初露回生之兆。继守原法,以通脉四逆倍量再服:川附片、干姜各500 g,炙甘草250 g。先以肥母鸡一只熬汤,以鸡汤煎附片一个半小时,再入姜、草。服药后约2小时,患儿忽从鼻中流出紫黑色凝血2条,约10 cm 长,口中亦吐出若干血块。缓缓睁开双眼,神志开始清醒,说道:
“我要吃白糕。”全家破涕为笑。遵原方再进4剂,神志已完全清醒,语言自如,每日可进少量鸡汤。病已好转,阳气渐复。但阴寒凝聚已深,尤以下肢为甚。
原方稍加大曲酒为引再服,次日下肢即可慢慢屈伸。再服2剂,能下床缓步而行。服至13剂,逐渐康复。患者30年后函告,身体一直很好。(范中林治案)点评:此例由于寒凉误治,阳气衰微,阴寒凝滞,故现面色灰白乌暗,脉伏细微欲绝,通体逆冷,甚至昏厥不省,已发展至少阴寒化之危重阶段。灌服通脉四逆汤后,患儿鼻孔出血,家长惊慌失措,以为误用姜附所致。不知此际一派阴气弥漫,周身气血趋于凝聚。通脉四逆汤峻逐阴寒,冰伏凝聚之血脉为之温通,血从上窍而出,实为通脉四逆推墙倒壁之功,初见起死回生之兆。范氏胸有定见,不为所惑,抓住转机,在原方基础上再加倍用药,姜、附均增至500 g,凝结之血条血块,均被温通而逐出,终于转危为安。
范氏对服用附子的反应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说:阳虚阴盛之人,初服辛温大热之品,常有心中烦躁,鼻出黑血,喉干,目涩或赤,咳嗽痰多,面目及周身水肿,或腹痛泄泻,或更加困倦等,此并非药误,而是阳药运行,阴去阳升,邪消正长,从阴出阳之佳兆。服药后比较理想的反应,是周身暖和,舌质和面色均现红润。此时即可用少量滋阴之品,以敛其所复之阳,阳得阴敛,则阳有所依,自然阴阳互根相济,邪去正安。
范氏这些体会,丰富了郑钦安总结的“阳药运行,阴邪化去”之经验。本案用鸡汤煎药亦有新意,揣摩应当更适宜胃纳,有食疗意义。
(2)陈村欧某之妻,误触头部,微伤已愈。唯是流血多,体气不强,胃气亦弱。诸医俱以隔靴搔痒之药与之,日甚一日。有以六味地黄汤加入清润之品与服者,是晚头眩汗出,四肢厥逆。
三更时邀余诊,意在定其死于何时。见其闭目卧床,衣履一新,环俟榻旁者有20余人。余诊之,脉甚沉微,索纸书其病变之由:“因去血误治而阳虚,因阳虚多服阴药乃至阳脱”云云,振笔直书200余字,拟方为四逆汤。
次日复诊,举家大喜,言“病已卧床10余日,不能成寐,昨日服药已即得安睡。今早可自起盥漱,顾此不啻仙丹之药,何以仅三味也?”乃再与真武汤或理中加附子,六七剂已能行动,自是余之医名大噪于陈村。(黎庇留治案)点评:失血过多,“多服阴药乃至阳脱”,以“脉甚沉微”断为阳脱,以四逆汤单刀直入,并未因失血过多而合补血套药,但“服药已即得安睡,今早可自起盥漱,顾此不啻仙丹之药”,疗效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