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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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我已经出了神。第一次回故乡,多少有些庄重,甚至有几分仪式感的色彩。车站里来往的乘客或喜或悲,一路上早已看得困倦,想做些什么,心境却难以平静如水,又打不起精神。不断的思考来去匆匆的人群中,有多少人正像我一样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回到故乡。

  此时正值七月流火之际,景色正是极好的,沿途如田园诗般的风景让我充满对故乡(义县,即韩愈先生所言郡望之昌黎)的憧憬,不多时列车已到达了义县北,我如风似的下了车,父亲见我这等兴奋姿态只是摇了摇头,表哥也呆呆地看着我,仿佛若有所思。

  下了车也需要坐大巴车进入义县内,那时我对故乡的记忆还只停留在爷爷、奶奶等老一辈人的描述中,他们大多提起故乡时是饱含深情的,即使是一向严厉的爷爷也平和了许多。

  那是一个典型的北方乡村,小矮木屋,纸质窗户,家家户户门上都要挂上些玉米和红辣椒,纸窗户上有时有几张巧妇剪出的大红剪纸,不时也会有几个小窟窿眼儿,大多是顽皮的小孩子所创造的。猪圈里的猪早是吃的饱饱的,谷垛子是一座连着一座,小山一般的起伏,这是人工的美。你若沿小土路走,就会看见一朵朵野花,待到盛开之时,便是一片花海,一种视觉上的冲击。日未尽西下,却早已嗅到一股菜香,日常吃的是白菜、土豆、高粱糊,日子虽然苦,但大家过的都很知足,若是逢年过节,娶亲生子便可改善伙食,吃上一口杀猪菜,一切无不带着喜气。乡里满族人很多,哪家有喜事他们便结队表演,歌舞升平,这是来自于精神中对于美的追求,直到天黑方才结束。农田里的黑土金麦却是另一种田园美,再有高山流水的点缀却是陶潜先生笔下“守拙归田园”的人间仙境。

  大巴车到站了,下车望去村庄成了另一种世界,小洋楼鳞次栉比的排列,来自于自然的木屋,早被其替代了。街上人很多,都穿着时下流行的衣服,连就旧日所养的深巷闻犬吠的柴犬也变为泰迪犬,一种现代感扑面而来。

  我们到了三叔家,他是我们家族的长辈,近些年与别人合资开了一家农家乐饭店,发了些小财,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多了。三叔见我们来也是热情,又是倒酒,又是夹菜,不改北方人的质朴,吃上几口姑父便有些皱眉头,说道“想着不是自家的散养鸡吧。”三叔叹口气“这地方不竟当年,你现在吃的都是饲养场速成的东西都带着药味儿,连原来有滋有味的青菜也变成统一的白水味儿,哪有什么农家菜,现在什么都和城市一样了。”

  听了三叔的一席话,大家都渐渐沉默了,我心头一震,其实早在下车时,我的失望就已然大于希望。这样的故乡却和所居住的城市别无二致,哪有什么桃源农乡之样?三叔见我们都无言,就说“我们去逛一逛满族一条街吧,这样子,不是叫我难堪吗”,我听后便顺着三叔的意思,出去了。到了满族一条街,那民族的文化气息早烟消云散了,没有昔日的歌舞,这里只剩下了穿着满族衣服走t台等人欣赏拍照的模特,满族小吃摊数不胜数,文明是还活着,它只活在烟火饮食与聚光灯下。路旁的一个游客说“这才是正宗的满族文化”,可悲!走上高坡,放眼望去旧日的农田,奶奶所说的黑土金麦早已被收割机的车痕压化成尘土,原先拙妇的身姿、孩提的嬉笑,农夫的血汗。这些辛苦劳作的剪影早已深埋在土下,等待着腐烂和虫蚀。

  天已渐渐黑了,月下思绪乱如麻,心中充满了疑问:什么是内心的净土?什么是真正的故乡?一夜无眠。

  曦和东升,天才微微发亮,我就起来了。我被一阵歌声唤醒,沿着这歌声,我看见了一栋老房子,那就是老一辈人描述中的家,带着一阵平淡如常的风,却吹动你的心,又似一股暖流,温暖你,那一刻,我看见心中故乡的影子。唱歌的是一位满族老人,义县满族人不少,却很少有像这位老人依旧穿着传统的服饰,他忙碌于菜地中,豪放不羁的唱的歌,安于自己的小世界里。

  我立在那,静站了许久,那是来自心灵的改变与震撼。即使老人不言语,不行动,只是看着这些光景,我也觉得那是一种美,一种来自内心净土的美,因为他站在那里就是一首诗,一生来自天堂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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