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坐在街角这间咖啡厅里,我穿着透亮湿润的粉绿套裙,戴着猫型的咖啡色镶钻太阳镜,微微染黄的略为凌乱地搭在肩上,我浅笑盈盈地扬起唇角,妩媚地看着身边这个叫黄飞的男人。我知道,他已经被我征服了。可是我不爱他,我爱上的只是这种征服的快感。
黄飞是我刚刚擒获的“猎物”,其实有大把的男人飞蛾扑灯般追求我,他们的目光越过一片片野蛮女友的身影,认定我是最后的淑女。我不屑一顾,他们的痴迷只不过是送上门找罪受。
只有对我视而不见的男人,才能燃起我的征服欲,他们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环,看上去温暖又没有危险,例如黄飞。
每次俘虏了新猎物,我总会不自觉的想起那段痛苦的往事……
从小,我就被大家闺秀出身的母亲呵护备至地培养着,性格温柔可人,在大学里,我吸引了众多的追求者。最后,我被同系的师哥打动,青春的火焰在月明星稀的夜里燃烧到顶点。我怀孕的时候,他却随着毕业而消失在茫茫人海,爱情像席卷而过的台风,只留下一地残骸。从此,我对爱情避如蛇蝎,我认定它终将衍生为灾难。
毕业后,我对打扮的兴趣高涨起来,瓜子脸上粉黛盈盈,说话轻声细语,没有人知道在娇柔的粉饰下,是一颗层层封闭的心灵。
我在一间外企做营销部主管,经常要出去与客户谈判。这次的对手就是黄飞,他的面庞清爽得出奇,西服整洁熨帖,一个标准的时尚精英,是男朋友的最佳人选。
他坐在我对面,每说一句话都皱着眉头认真思索,极富。三天枯燥的谈判中,他对我优雅的举止,春风般的笑容没有丝毫赞赏的迹象,这种漠视让我很恼火,我飞快转动着脑筋,把各种凸显女性魅力的小招术过了一遍。
当眼角的余光确定黄飞望过来时,我款款地起身离开,裙摆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3分钟后,我端着一杯咖啡回来了,轻轻地放在黄飞面前那张明亮的大理石会议桌上,他立刻受宠若惊地看着我,断然不相信一个三天来跟他唇枪舌剑、寸土必争的女人会给他倒咖啡。
他这个表情太惹人怜爱了,就像一个卸下盔甲的大男孩。我娇俏地笑了,“我今早6点起来重新修改了合同,自认为已经让到了底线。”我叹了口气,轻嗔薄怨,“公事先放在一边。我有些饿了。”我浅笑着,七分天真三分哀求。
黄飞脸部的线条彻底柔和下来了,他迅速地扫了一眼合同说:“外面的阳光似乎不错。”然后,他带着我来到楼下的露天咖啡厅。在品尝的时间里,我一直摆弄着银匙不说话,只偶尔撩起眼来瞟他一眼。再回到办公室时,黄飞只是粗略地改了几个无关紧要的细节,就在合同上签了字。我很开心,随便几个“巧笑倩兮”,就令一个精明的生意人缴械投降,这远比空洞的赞美更能满足我的虚荣心。
黄飞显然被我迷住了,每天给我打电话,开始我还陪他说笑几句,但很快就装着没听见。他在谈判中积聚下的好印象已一扫而空,为了女人斟的一杯咖啡就动心,也太没有安全感了。每当他打来电话,我总是得意地揽镜自照,我的五官并不漂亮,可是绽颜一笑时妩媚顿生,比小女人更小女人。
看到那些厮磨相守的情侣们莺啼燕语的样子,我渐渐有点心里不平衡了,我产生了恐慌,生怕这股妒火令自己坠入爱河,因此,我开始强迫自己找事情做。
我办了健康房的年卡,原本以公司白领为主的场地上,一夜之间挤满了附近的女学生,她们的大众情人是一位叫陈晓勇的跆拳道教练,强壮而性感,他的“三飞踢”在一声大吼中干净利落的完成时,总有那群阳光的小女生从旁使劲地尖叫喝彩。
在我尽情地绽放的温柔中,陈晓勇开始追求我。他把玫瑰插在机上,带着我四处去见他的朋友,他对我的迷恋与日俱增,我的热情却开始大滑坡,我开始挑剔他,嫌他听不懂我偶尔冒出的诗词,嫌他看英文DVD时需要盯牢字幕,我们的生活南辕北辙,甚至连他的肌肉也变得不顺眼,因为令拥抱过于生硬。
我终于承认,我只想找棋逢对手的,而非与野兽的刺激。是那些狂热的小女生让我对陈晓勇产生了错觉,如今,她们妒忌的眼神已经不再像美味可口的瑞士巧克力,我扔掉了健身房的年卡,人间蒸发了。
我穿着最漂亮的衣服,一周内换三次,在公司的写字楼等电梯时,猎到无数艳慕的眼神,只有王总,那个在我们隔壁开公司的男人,永远对我熟视无睹,只会傲慢地盯着电梯里跳动的楼层数字。越是不理我越是心痒,他的冷峻让我像在微风中仰视着苍茫山峰,伟岸得让人一定要去征服。
我开始站在窗边,观察他下班的时间。两个星期后的一个傍晚,夕阳像浓稠的油彩挂在天边,我穿着七公分的钉珠高跟鞋、多褶长裙,露出光洁的肩膀,站在办公楼的旋转门前假装等人。看到他的车开来后,我摇曳生姿地走出去,层层袭来的清风卷起了我的长裙,露出修长的小腿。我知道王总一定看见我了,我继续若无其事地走着,身姿轻盈而挺拔。
时间拿捏得刚刚好,当我走到他的停车位时,他的车子贴得很近了,我故意一个踉跄,靠在他的车头上。他急忙下车了,我等不得他开口,就红着脸做出窘态:“都怪这鞋子,害我出丑。”他平静地看着我,没有半点美女当前借机搭讪的意思。我气得肺都要炸了,咬咬嘴唇,强咽下这口气,甩掉断了跟的鞋子,无可奈何地问:“麻烦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路上,我一直在偷看王总,他算不上英俊,衣着品味差强人意,不过眉宇间流透出的沉稳大度足以让女人迷醉。一个3岁的男人,有自己的公司,身上却没有丝毫暴发户的铜臭气。我越看越喜欢。2分钟的车程,王总只是很敷衍地跟我聊了几句天气。我暗下决心,要对症下药,让他俯首称臣。
我开始跟王总的秘书套近乎,一起逛了两次街之后,我已经确定王总并不是真的排斥女性,他只是重视大脑远远超过了重视外貌。
再在大堂里等电梯时,我一看见王总进来,立即转了话题,跟同事讨论起亚元雏形ACU到真正形成亚元还有多少障碍的问题。在我的滔滔不绝中,我留意到王总的脚尖渐渐地扭向我这边。我一阵得意,这几晚上的资料没有白查。
一周后,王总打发秘书送了张请柬给我,是他们公司的商务派对,我没有像往常接受约会后开始考虑穿什么衣服,只是抓紧时间看了会儿金融。派对在一个很有格调的西餐厅里举行,几枝铃兰在桌角散发着幽香,我并不找王总搭讪,却总是与离他最近的几个客户轻声慢语,围绕着“建设银行在香港上市后的影响”之类的金融话题。我敏锐的金融触觉折服了他的客户,派对快结束时,王总主动走了过来,一脸欣赏地看着我,加入了聊天队伍。
之后,王总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正在思考的问题,每次我都能思路敏捷地发表见解,提醒他多注意外部风险,说服他改变投资方向。王总越来越信任我,为了保证见面时间而主动接送我上下班,据他的秘书说,这是他对女孩子的最高礼遇。
可是,坐在奔驰车里讨论财经的日子逐渐成为折磨,王总不再是年轻有为的都市新贵,而是一个丝毫不懂生活情调的工作狂人。本姑娘要找的是爱我的男人,又不是投资伙伴。于是,我开始下班后拖延着不走,看到王总不停地在楼上张望,我很有满足感,谁让他以前对我不理不睬。我干脆请了年假,关了手机。我需要新鲜的空气,新鲜的艳遇。
半个月后,我在大堂中遇到了王总,他故作大度地朝我笑笑,眼神里那掩不住的疏离与怨恨,就像点点温润的泉水浸入我的心田,感觉好极了!我是不会做怨妇的,那种滋味,只有让我的男人去品味了。
时光流转,我依然精心地打扮着,优雅地生活着,拒绝追求我的人,哪怕他们看上去再优秀再完美。那些被我征服的人,当他们从各自的轨道上变成我的行星时,缺点就会暴露出来,我看清了他们身上的光芒只是出自于我的想象,他们也迅速由天边的启明星变成了笨重的顽石。我在这种轮回的游戏中,坚信着自己的魅力。
然后,随着征服次数的增加,我的成就感越来越小,甚至连以前那种看到对方失落而开心的感觉都没有了,但我就是不能住手。我的心很累,其实我比谁都想走入婚姻的殿堂,穿行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我留心着身边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能让我永远有激情去诱惑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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