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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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的前一天

此刻,我正在唐河凤山植物园的一片树林边徘徊不定。有零星小雨在断续地飘零,冲散了不少多日酷暑难耐的沉闷气息。蝉在林中吱声嘶叫,鸟儿在树木下的厚树叶子上寻觅着什么。

2019年立秋的前一天,恰好是七夕。

我怎么会在此刻走在这里了呢?我问自己。

难道是昨夜那个梦魇把我引导至此吗?那个穿白色裙子的影子带着笑靥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那一年的那个春日,我孤独地站在三月的油菜花地里不知所措……

难道是那个一头秀发披肩在麦田中挥镰割麦的影子吗?一个少年站在河的对岸,痴痴地望着麦田中的倩影,任汗水湿漉漉地在身上流淌着……那些美好时光的意境怎么会在昨夜闪现呢?或是某种穿越的幻觉吧?或许是为了迎接今天的节日?

难道是怀抱野花的那个少女正在拖着幻觉和梦想在河流边无声无息地张望着什么吗?夕阳西下,晚霞把她也映成了一朵多姿多彩的花儿……

那些麦苗散发着清香的夜晚,那些散落在夕阳里的油菜花的味道呢?都随着日月走了吗?都走到哪里去了呢?她们会在某个时刻想起那个年少的影子吗?只有风儿知道!只有心灵深处的那一刻共鸣和颤抖知道!

蝉鸣更响了,鸟儿扑腾着飞到另一棵树上。立秋之后,天变凉爽了,只是不知道这蝉鸣还能鸣叫几日?再来此地时,或许秋叶已落了……

那片花

植物园西坡上的那片野花已走过了自己的春夏,有衰老之意,若不是初春时曾在这里徜徉,被这一片花的鲜艳所吸引,此刻又有谁知道这片花曾经有过的青春芬芳之气息呢?

恍惚间,那些蝶儿飞舞、蜂儿嗡嗡作响的声音又在耳边旋绕,似纽扣一般大小的野菊花、狗尾巴草、蒲公英花摇头摇尾地拥挤在一起,它们唱着一首又一首动人的歌谣。阳光、风儿、蜂儿、蝶儿以及在那草丛里的虫子在为它们鼓掌。

那一刻,我的心倏然间回到了那记忆中的乡村。河流、坑塘、老树、密林、草滩以及长蛇、鸟窝、野兔……在那一群又一群光屁股孩童的奔跑嬉闹、哭喊打扯中我看见了自己年少的影子。

那时,夏秋之交,秋粮渐熟。妈妈在玉米地里摘套种的绿豆、豇豆,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裳,我拎着鱼皮袋子跟在她的身后,玉米叶子把我胳膊刮拉得一道又一道红印子。汗水止不住地流淌,觉得这玉米地就是一个大蒸笼,能把活人蒸透蒸熟了。但妈妈从不言累言苦,扒着绿豆叶子往深处翻找,担心漏掉任何一个熟了的豆子。好不容易摘到地头,妈妈蹲在青草深深的水沟里,先给我擦洗汗水。歇了一会儿,然后说:你别进地了,在这歇歇脚吧,干干农活,就知道种庄稼不容易,一碗饭来之不易就行。然后她自己又拎着袋子钻进了玉米地。

我坐在水沟边,双脚放在草丛浸泡着的水里,刚才的燥热、烦恼都随着清凉溜走了。

今年春天,我多次来这里驻足、观望、思索,每一次停留,这片野花都会把我带回南蛇湾村的记忆中。春天在蝶儿的飞旋中慢慢走了,不知不觉。夏风带着蝉儿来了,又要飘走了。蝉儿的嘶叫声是对夏日的留恋吗?

人的生命没有回头路,只会越走越短,有些时候,还不如一片野草的芬芳、一株树木的清净、一只飞虫的自由……

就张开怀抱吧,迎接又一个秋日的到来。

那草路

进荒岗踏野草沿坡而下,拨开两株野生石榴树和几丛杂乱的野藤,便有一条并不长的草路,往北行直通那一片茂密的丛林之内。天气炎热,但行走在那条草路上却能感受到凉意阵阵。

内心是安静的却又是奔涌的。

想起老家。一出村庄步入田间便都是草路,河湾里更是草路交叉纵横,河沟遍布身前身后,潮湿的草丛里有蛇滑动,也不惧怕,拎起便甩入水沟里,那蛇却一摇三晃地钻入另一片草丛里去了。那些时却不惧酷暑,现在思来,是那河湾的芦苇、密林、草路、水沟的缘故吧?

一些玉米、芝麻、大豆、绿豆在夏末就熟了,只得进田帮助妈妈干一些简单的活,却仍烦这庄稼的成熟。妈妈说:过两天立秋了,庄稼都得收到场上了,还累人的。说着累人的话,妈妈却是满脸的欢喜。后来我悟到,那是秋粮丰收带给妈妈的喜悦。

于我,最欢乐的却是在丛林笼罩中河湾的草路中行走,脚下软绵绵凉荫荫的,截住一节水沟后把水掏干,捉鱼逮虾捕蟮,然后脱掉浑身泥水的衣服,跳入河湾拐角处的一个水潭中,尽情地玩耍嬉戏,然后穿上刷净晾干的衣服蹦跳着沿着一条又一条交叉的草路跑回家。妈妈常常站在路口张望着,等着我回家。

去年,妈妈在麦稍黄时远行而去,我望着那一片已不是原貌的河湾,泪水横流……

去年夏秋之交,忽然发现了这片荒岗,这条草路。那一刻,我似乎找到了自己另外的归宿。于是,这条草路便成了我烦躁时静心的地方。

此刻,心境柔软似水,我在寻找着村庄和那些记忆。只是,我还回得去吗?

让这蝉鸣和这一只盯着我的鸟儿的眼睛告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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