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是我奶奶最小的儿子,也是唯一的给我爷爷奶奶养老送终的儿子。我父亲和二叔都在很年轻时因病去世了,三叔被日本鬼子打死了。这个叔叔是我的四叔,他的原名叫吴绍远,是我的老爷爷给起的名字,现在很少有人知道了。那时没有简化字,这两个字笔画太多,因为叔叔是相字辈,又排行老四,村干部就另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吴相泗。 叔叔不识字,不喝酒,不抽烟。是一个善良老实厚道的庄稼人。他喜欢做好事,喜欢帮助人,邻居们需要他帮忙时,他一定会先不干自家的活,去给邻居帮忙,从不推辞。他的一条腿有毛病,肿得很粗,脚也肿得很厉害,干活累了时更严重,有时连鞋子都穿不上。 叔叔认了个干女儿 叔叔年龄大了后,不能干重活。生产队就照顾他,让他每天去看山。一是照看果树,二是防止拾柴禾的人砍树枝。叔叔很认真,每天早饭后就去山上看着,中午在山上吃点干粮,到天黑时再回家。 一年秋天,叔叔到山上时,发现一个妇女领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坐在一棵树下,叔叔认为她是走亲戚的,在树底下休息,就没过问。 中午,她娘俩还在树下坐着,且没有要走的样子,就引起了叔叔的注意。太阳落山时,她们还没有走,叔叔很牵挂,就到她娘俩跟前询问情况。叔说:“你们娘倆去哪里?天黑了,怎么还不走呀?”那女的就哭着说:“我和小孩的爸吵架了,不想活了。只是考虑到孩子还小,剩下一个小孩怪可怜……”我叔对她进行了劝说,并说:“你们先到我家去吧,明天我送你们娘俩回家。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有别的想法。”叔就把她们领到了家里,做饭让她们吃了。因为我婶子去了娘家,还没有回来,她们在叔家住不方便,叔就领她们去我三奶奶家住下。第二天,我婶子回来了,叔就把她娘俩送回了家。小孩的爸爸看到孩子和媳妇都平安回来了,非常高兴。他说:“我去亲戚家找遍了,没有找到,正着急呢……”对我叔千谢万谢。以后她们夫妇就经常来看望我叔和婶子。叔和婶子也常让弟弟们去他们家看望。一来二去就成了亲戚,他们一定要和叔、婶拜干亲。叔叔觉得自己已经有四个女儿了,一直没有同意。 1991年,我婶子去世了,叔和我弟弟们商量,是否给她家送信?弟弟们说,已经联系五、六年了,不给她家送信,事后她们会埋怨,就给她家送了信。接到信后,这姐姐就一路哭着我的“恩人”来了,到了婶子的灵堂,就跪下磕头、痛哭。我叔就对弟弟们说:“按咱当地的习俗,接到信当时就来的是最亲的人,一般都是女儿、侄女。第二天来的都是远一层的。她接到信就来了,咱就得按最亲的人对待。以前,她一直想认亲。咱没同意,现在咱就同意认亲吧。”叔就对她说了这个意思。她当即就对我叔跪下,磕了头,叫了“爷”,然后在婶子的灵堂内就改为哭“娘”。就这样,我叔因爱做好事又多了一个女儿。婶子去世后,这位姐姐和家人依然常来看望我叔,常与我家来往。 叔叔送我去上学 我两岁的时候,父母在同一年里先后去世,叔挑起了两个家庭的重担。那时我哥哥十岁,姐姐八岁,我们都还是小孩。叔叔和婶子没有把我们分出来。一起生活了九年,直到哥哥结婚才分家。虽然那时生活很困难,日子很不好过,但是叔叔从没有呵斥过我们,更没有打、骂过我们,始终把我们看成自己的孩子。 1961年夏天,我和本族的一位二姑都考上了费县师范。那时我哥、爷爷都已去世,我好像觉得自己长大了,就决定和二姑一起去上学,这是我第一次要去县城。那时不通汽车,听说要翻两座山,趟过两条河,要步行70多里路。考虑到叔的腿走路不得劲,就不想再让他去送了,但他觉得我父亲去世了,他应该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就坚持一定要把我送到学校。 开学那天,我们早早就出发了,叔给我背着被子。一路上,我们走一会、歇一会,歇了无数次。到天快黑时,到达了学校。我们进了学校大门,就见传达室附近有很多同学。我班的班长郭章明就迎了过来,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对他说了。他说:“你是咱班最后来的一个,这样,全班同学就到齐了。”我们用一整天的时间,用两条腿量完了我村与学校间的距离,我进一步体会到了上学的艰难。我和叔简单地吃了晚饭后,就去教室里对上桌子,让叔躺在上面休息。因为我们家从来没有铺过褥子,自然没有褥子带,我只带来一床薄被。没有东西给叔盖,他就穿着衣服在桌子上睡了一夜。第二天,吃过简单的早饭,叔就回去了…… 许多年过去了,每当想起叔拖着一条病腿,往返跑140里路来送我,却在没有东西盖的情况下,在硬桌面上度过了一夜,还常常感到不安和羞愧。
【编者按】:朴实的文字讲述普通人的故事,文中的叔叔善良宽厚,或许讲不出传统文化的精髓,但却用实际行动践实着朴素的美德,让人与人之间充满了温情,便是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