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月亮的长久关注集中在我童年和少年的记忆里。那是在夏夜纳凉的大院坝里,依偎在母亲怀抱中的我,仰首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空,看着天空那高悬的一轮明月,看她怎样飘逸地躲进一抹白莲花般的云中,又飘逸地从云层中姗姗而出。更多地时候,我会仔细地观察月亮上那些隐约的脉络和影像,向母亲询问哪儿是桂花树,哪个是玉兔,嫦娥仙子呆在哪座宫殿里面……清幽的月光就那样默默地朗照着我懵懂的年纪和稚嫩的目光。 也许,就在那些神秘高渺亘古如斯的月光的朗照中,给我的记忆铺垫了恒久难忘的湛蓝色的背景,为我的心智灌注了娟丽清澄的诗人情怀。 而在此后的时光中,读书,工作,恋爱,结婚……太多的人生命题接踵而至,我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外力裹挟着,陷入了万丈红尘。明月从我的视线中渐渐远去,连同那缀满了钻石般晶亮星星的高阔广袤的天幕。只是偶尔,倚在床头的台灯下,我悄悄地渡入唐朝,看李白狂放地“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又踅回宋朝,听苏轼深情地歌吟着“明月何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那时刻,就忽觉天宇澄明,月华如水,我如躺于水中的婴孩,惬意地接受着月辉和星光的洗浴,被引领到一个无物无我无思无言的玄秘境界里。诗意的月亮是上苍给予万物的恩赐。 有月的夜晚,罪恶似乎都要羞赧的逃匿;卑琐的灵魂也会获得拯救;所有静止的和非静止的物象都在月辉的照拂下披上了温和婉丽的轻纱。我曾静静地观赏过月光下的汉江:倒映在水中的半轮明月,被水面的波纹分成许多小块,闪烁着,荡漾着,缓缓地移动着。至今我也无法分辨,是波光为月光增添了灵动?还是月光为波光增添了诗意?
有多少目光早已疏离了星空和月光?或耽于华灯璀璨的酒筵歌楼?或缚于烟火物质的名缰利锁?或圄于浓情蜜意的二人天地?但我知道,那高渺朗澈的星空依然浩瀚壮美,那如水的月光依然用悲悯的目光注视着尘世。只是,我少年时光曾久久注视过的那轮明月却已遗失。我猜想,她也许隐入了渔歌浅唱的河流之中,也许嵌入了画家丰子恺的作品里。若是后者,我当欣喜,因我已找到,并将永久的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