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近日清理房间,清出了四个大瓢子,把它放在了院子里。我对老伴说:“这大瓢子咱再也用不着了,就送垃圾堆吧。”但老伴对这些瓢子有感情,明明知道没有用了,却依然舍不得扔。在我不注意时,她又拾回了屋里。 其实,我对瓢子也非常有感情,望着这些瓢子,我想了许多许多。 在我们广大的农村,特别是解放前或解放初期,可以说家家都离不开瓢子。我小的时候,我们靠近河的人家都是在沙滩上挖泉子,用瓢子向罐子里舀水,再向家抬或挑,装水的瓢子叫水瓢。每户人家都必备水瓢,没有水瓢,就无法舀水。为了用水方便,多数人家中备有水缸,把挑来的水倒进缸里,想用时,即可随时用水瓢舀出。水瓢还有另一个作用¬——淘米,那时,没有铝水舀子、搪瓷碗、搪瓷茶缸、快餐杯等工具,要想淘米,就必须用水瓢。这样淘米,较容易把沙淘出来,比现在用铝舀子淘米,效果肯定要好许多。 瓢子又普遍被用做盛东西的器具,有些粮食,一时无处存放,可把它分放到几个瓢子里,各家瓢子能容纳多少粮食自己都有数,如这个瓢子是盛一合(ge,一升的十分之一)的,那个瓢子是盛几合的,那个瓢子是盛半升的。那时没有塑料袋可用,若要到碾上去轧东西,可以这个瓢子里装上豆子,那个瓢子里装上高粱。那时,没有加工粮食的其它机器,卖饭的人也很少。人们加工粮食主要靠推磨、轧碾。磨基本是家家都有了,碾则不同,一个村只有几个碾,碾往往是忙碌的,谁家要想能早轧碾,能按时吃上饭,就必须先把粮食装进瓢子,让一个孩子端着瓢子、拿上笤帚去“等碾”(相当于挨号),有时这家不能来人守着,可在瓢子中放少量粮食,连笤帚一起送到碾上,让自己前面的一家给看管,说等她轧完了,自己就来轧。这样,不管后边又来了多少人,她都理所当然地在这些人的前面轧,如果谁家有特殊情况,急需先轧碾,就得求她“让碾”,如果她同意了,就等于那家欠了她家人情,碰巧了,她家以后又需要那家“让碾”时,那家会很痛快地答应。 向邻居借东西时,瓢子还可以做计量单位,如向邻居家借过一瓢高粱,还时就再用这个瓢子,当时是一平瓢,就再还一平瓢,是一尖瓢,就再还一尖瓢。 以前,人们没有那么多碗或盆,用瓢子盛饭盛菜,也是经常的事。那时候,人们没有冰箱,但家家有磨。夏天,晚上院子里通风好,为了防止食物变质,人们常把剩的饭或菜放在水瓢中,再把瓢子放在磨眼(磨顶上向下倒粮食的圆孔)上,这样瓢子会放得稳一些。有时,男劳力或孩子们回家晚了,还往往要到磨顶上找瓢子,看看是否有可吃的饭菜,若有,还往往再吃一点。有时,夜间忽然听到下雨,主妇会赶快起床,把盛饭菜的瓢子端进屋里。有时,因天气太热,到天亮时,所存的饭菜馊了,按现在众所周知的常识,馊了的东西是绝对不可吃的,但过惯了苦日子的主妇们是舍不得扔的,多是要忍着馊味吃了它。 以前,我们乡村用的黑碗、泥盆等都是容易被打碎的物品,而瓢子就相对保险一些,便于携带着出门。电视剧中有时会出现穷人讨饭的镜头,这些人往往是拿着讨饭瓢和打狗棍,孩子们往往是在瓢子把上钻了眼,又引进细麻线拴住,行走时只提着拴瓢子的绳即可……有时刚把讨的稀粥接到瓢中,狗就追了上来,端着水瓢跑要比端着碗跑方便得多,且稀粥不容易撒出来。一个熟人曾给我讲过要饭瓢的故事,他七、八岁时外出讨饭,快走近某村时,想起某村有亲戚,就想去亲戚家找点饭吃,但感觉拿着要饭瓢和打狗棍不好意思,就把这两样东西放在有树丛遮挡的石头堆中,但他从亲戚家回来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很可能有人不知道是暂时放在那里的,给拣走了。在那困难的年代里,破旧的要饭瓢确实也还有用,也会有人拾。这熟人因丢了要饭瓢,被父亲打了耳光。
【编者按】:在北方,瓢子是葫芦一开两半制作成的一种生活器具,不仅是历史长河中时代变迁的见证之物,还是一种乡村生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