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国杰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父亲时常戴着一顶草帽。这顶草帽是纯粹的手工制品:奶奶亲手掐的辫子,亲手纺的棉线,亲手一针一线地做成。这顶草帽闪烁着池塘边麦秆的金黄,散发着麦秆淡淡的馨香,凝聚着奶奶无限的慈爱。
春天,父亲时常用草帽带回来新鲜的荠菜、飘香的榆钱和洁白的槐花,那是一家人改善伙食的摇篮;父亲用草帽兜着老母鸡刚生下来留有余温的鸡蛋,到村头代销点换粗盐、香烟,还有水果糖、作业本,那是我和哥哥平日里的向往。
夏天,父亲的草帽是一阵凉爽的风,常把我身上的汗水吹去;父亲的草帽是一双驱蚊的手,谨防吸血鬼叮食我瘦弱的身躯,给我细心的呵护;父亲的草帽是一把雨伞,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父亲时常用它为我遮挡飘落的风雨。
秋天,父亲下地回来,在他的草帽里我常常看到青青的玉米棒、青黄的毛豆、穿着紫色外衣的红薯和三五只鸣叫的蝈蝈或蛐蛐,那是我快乐童年的记忆拓片;父亲赶集回来,在父亲的草帽里我常常看到火红的苹果,黄黄的酥梨和一嘟噜、一嘟噜的紫葡萄,那是父亲对儿子无言的绵绵爱恋。
冬天,父亲的草帽常为我拂去身上的灰尘和洁白的雪花,使我成为一个身干体净的农家娃;父亲用草帽为我兜回生产队牲口棚里的炒料豆,让我咀嚼着清贫而又充满温馨的童年。
父亲的草帽在一天天陈旧,母亲为他缝了又补,补了又缝,虽然旧得不成样子,但是父亲仍舍不得扔掉,因为它曾经陪伴了几度春秋,立下过汗马功劳,始终承载着儿子的童年,是儿子永远的念想。
渐渐地,父亲老了,手粗糙,肤黝黑,纹深皱,犹如那一顶顶历经无数次风雨的旧草帽。
三十年来,父亲的草帽换了一顶又一顶,而每顶草帽都映射着父亲为全家人的生计奔波忙碌的身影,每一顶草帽都记述着我和哥哥的成长岁月,每一顶草帽都有一段鲜为人知的陈年往事,每一顶草帽都亲历着豫东农村生活的变迁。
而如今,父亲的草帽换成了样式新颖的老年式太阳帽,他脸上的皱纹虽然越来越深,但是紧锁的眉渐渐地舒展开来,腰板挺得更直了,难得的微笑也出现在父亲苍老的面容上。
啊!父亲的草帽啊,你就是我永远摇不落的童年梦!父亲的草帽啊,你就是我们割舍不断的父子情缘!
2009年6月14日于周口
(责任编辑: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