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时,一次突发奇想,问一张姓老师:“张老师,同样都是人身上的毛,为什么别的地方的毛都不长,只有头发长的那么快?”张老师眼睛转了半圈后很“科学”地答曰:“别的地方穿衣服捂着的,所以那里的毛长不起来。”我又问:“有的人一年到头总戴着帽子,为什么头发和我们长的一样快呢?”张老师又是很“科学” 地答道:“他们戴的帽子太轻,没压住!”
我给老师提这个问题是有缘由的,因为我特别不喜欢自己的头发,它总是给我带来难堪和痛苦。学龄前,家人为保我长命百岁,按习俗把我后颈窝的头发蓄得很长,像拖着的尾巴。因为这,子里好几百口人都不叫我名字,而叫“庚尾巴”, 小伙伴们则只叫“尾巴”:“ 尾巴,一起打鼓泅(游泳)去吧。”“尾巴,你骂他一句,我给你好东西吃!”(直到我参了军,提了干,娶了老婆都是这么叫)。后来要上小学了,总不能拖着那条尾巴上学吧,自然要改发型,改什么发型好呢?
报名的头两天,母亲把我叫到身边对我说:“你要上学了,妈妈今天给你剪一个东洋头好不好?”我当然高兴,说:“好!”于是,母亲让我站到她的两腿中间,按着我的头,开始用她做鞋子的剪刀为我剪头。谁知那剪刀不快,连剪带拔,疼的我要命。可无论我如何地哀嚎,怎么地挣扎,母亲都毫不松劲,两腿像老虎钳一样地夹着我,直到最后。我受的那分罪,决不亚于无数革命先烈在敌人的审讯室里受刑。完后我对着镜子一照,这哪像东洋头,而是地道的“马桶盖”!那时候,谁要是头上顶个“马桶盖”, 就会招来一群小男孩的围骂:“马桶盖,盖盐菜,盐菜不好吃,把你妈抱倒×。”从此我再也不让母亲剪头。一次要过年了,母亲又要给我剪头,我死活不干,便倒在地上打滚,撒泼,杀猪似地嚎叫!可家里实在没钱给我去理发店理发,母亲就百般哄我,说这回保证让你满意,不疼,头也好看。我不信她的话,便加大**力度,自己把身上的衣服扒得精光,赤条条地冲出门外,在寒风中“裸奔”。母亲抱着我的衣服,像疯了一样在后面猛追,并宣布只要我回来穿上衣服,她就送我上理发店剪一个真正的东洋头。最后,母亲用葫芦瓢在箩筐里舀了半瓢麦子,兑现了她的诺言,也圆了我的梦。那时蓄东洋头的,都是不做工不种田的“产干部”, 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产干部” 穿的是中山装,上衣口袋里总插着三样东西:钢笔,牙刷,铜制的小饭勺。插钢笔说明有文化,插牙刷说明讲卫生,插小饭勺说明是吃公家饭的。特别耀眼的是他们下乡时还骑着“溜机凳”(自行车),只要听见铃铛响,我们便成群跟着跑很远。从那时起,我才明白蓄头发是有讲究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知识阅历的丰富,明白了人的发型不仅有讲究,更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中国古代女子在及笄之前,头上都要梳着两个“髻”,左右分开,对称而立,像个“丫”字,所以称为“丫头”。唐代刘禹锡《寄赠小樊》诗云:“花面丫头十三四,春来绰约向人时。”“丫头”称呼广泛流行,直至现在仍在沿用。古代婢女把发辫梳成圆环状,左右各一,像树丫型,故谓之“丫环”。古代女人成年,且有了一定地位后,极为重视头部的装饰,以增加仪容的俊美。发式造型的变化,极为富丽而多姿,历代相承,不断变化,从简至繁,又从繁复简,往返交替,有关记载甚多,仅就《髻鬟品》记载就不下百余种。
中国古代男子8岁总角:把垂发扎成两结于头顶挽成髻,形状如角,因而用“总角”来代指人的幼童阶段。幼年就相识的好朋友为“总角之交”。20岁 扎结头发,称弱冠,表示成年。男子的发型基本一样,不像女人的发型那千变万化,千姿百态。只是根据人的阶级地位所决定尊卑贵贱,在冠巾的用料、样式和做工上有区别。明末清军入关,强迫男子留长辫,许多人宁被砍头也不肯留辫子,以表示对前朝的忠诚。清末革命党造反,要求男子剪去辫子,又有许多人宁被砍头也不肯剪辫子,以表示对前朝的忠诚。
改革开放后,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青年男女对发型更加讲究。为适应他们的需求,理发店都改了名,叫“美容美发室”、“形象设计室”等等。 许多人不仅发型花样翻新,头发的颜色也令人眼花缭乱,宇宙间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基本色调,差不多全用上了。一次见一男孩脑袋两边头发全部铲平,惟中间从前至后留出一溜,并染成红色,将自己打扮成了一只好斗的公鸡,真是“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据说在欧美国家,一些人对现实不满,穿奇装异服,剃怪异发型,被称“嬉皮士”。不知敝国剃“鸡冠头”者流,是否也算“嬉皮士”。
总之,人的发型极明显地体现了幼小与成年、名誉与地位、富贵与贫贱、忠诚与叛逆、庄重与嬉皮等等一切世俗的风景。难怪那些看破红尘的男女,在皈依佛门时,笫一件事便是剃光“烦恼丝”,个个脖颈上一律顶着葫芦瓢,以示六根清静 ,与凡尘绝缘。前不久,本人将留了一辈子的东洋头剪成了近似光头的小平头,引来不小争议,有说太难看的,有说很好看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的想法却十二分的简单:去掉这劳什子,是为了方便洗头和挠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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