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条(凉)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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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今天看到有人玩弄柳条帽儿,突然记起了这段故事,想起了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是在1970年出生的。由于当时特殊的社会状况,她挨过饿,受过冻,很会干家务活,更会用麦秆或树枝条一类的编一些小玩意儿。我十岁那年夏天,和母亲在田间小路上放牛,在一条山涧处,她让我折了一些柳条来,要给我编一个凉帽戴,我高兴极了,迅速给她折来。她从大树枝上扯下一些小枝条,选树叶子展展的、密密的小枝条给我编起了凉帽儿。我看见她拣出两条树枝放在左手上,食指和中指夹着树枝头,右手也拿起两条,搭在左手枝条的上面,左一下、右一下地拧起来,一会儿又捡起两条续上去。不一段时间,一个箍得圆圆的柳条帽儿就形成了。然后扣在我的头上,上下打量一番,让我转过身,说还缺少一个辫子。于是吩咐我拔来一股马莲草给我编了一个三指宽两尺长的辫子,拴在凉帽儿后面。我骄傲地跑去和同伴们玩,他们见我头上戴的凉帽儿,硬要拿过去试试,我给他们试。他们分不公平,一个戴的时间长,一个戴的时间短;一个戴着好看,一个带着不好看;最后争执不下,撕扯起来,撕得我的小柳条帽撒了架。我愤怒极了,跑过去就对那带头撕扯的家伙两拳。他们夺帽子时矛盾重重,打起架来却团结得很,团结起来把我打得满地滚。我失了帽子,打架又输了,哭着跑到家。老爸认定我在外面又惹了祸,抽出裤腰带又把我揍了一顿。我冤枉大了,哭声也随着大起来,这惊动了在厨房里做饭的母亲,跑出来,先是板着脸说:“看你那德行!还当男子汉呢,就知道哭!”随后蹲下来给我擦脸上的泥土和眼泪。这时我的眼泪就像决了堤的大江,奔流不息地涌出来。我扑到她的怀里,一个劲的喊:“妈妈!妈妈!……”

  三年前,不满四十岁的母亲病了。这不确切,其实她在十年前就得了病,只是在七年后又得了一种不治之症,病上加病,无疑就严重多了。她住进了县医院,我几次去望她,每次都给我不同的感觉。我看见她煞白煞白的脸上显出几多愁容,纤弱的身体虚弱地瘫在病床上,见我进去还要强装舒服地陪我说几句话,还要强打精神地听我向她汇报一周的学习情况,还要极为关心地询问我吃了什么,吃得怎样,还要带几分责怪的语气说我为什么不换洗衣服,不理发。她就这样无时无刻地关心着我,爱着我,无时无刻地责备着我,教训着我。一次,我走进病室,见她的病床空空的,打听医生才知道已经转到兰州第二军区医院了。当时我的心跳加速起来,料想会有恶事发生。几天后,老爸打来电话,说母亲轻松了点,在家休息,我那沉沉的担忧也松懈下来。端午节我赶到家,恰巧大姨也在,我听到她们的谈话,母亲说:“大姐,我这次算运气好,从棺材底下漏下来了,恐怕下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我看见大姨搂着母亲的头痛哭不止。我闯进去,他们又不哭了,也不说了。母亲的话终于在当年的农历八月二十九日验证了,一口气没呼出来就瞪着双眼远逝了。

  今天,我记起这段故事,想起了我的母亲,想起了我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口里一个劲喊着“妈妈!……”。今后,我还会遇到更委屈的事情,我该到什么地方寻找这样的怀抱来包容我的眼泪?!

  我叫“妈妈”还没叫够,我在妈妈的怀里还没哭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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