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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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家房子的西面是一堵长长的围墙,围墙外面是一处坡地。坡地很久以前是一片桃林,桃树高低错落,春来花开满坡,很美。后来桃园没人承包了,桃树的寿命也尽了,坡地就成了。

这是一处真正的荒坡,满坡都是刺藤、茅草、灌木,还有就是大大小小的石块,栽种桃树时好不容易平整出来的土地又一次被这些生命力异常顽强的植物占领了。围墙打好后,我就很少到这片荒坡去了,我想索性把这片荒坡让给刺藤算了,也算是我家一道天然的保护屏障。

可是,母亲似乎不这么想。有一年,她在荒坡的中央种下了几株红竹,大概是希望让这片荒地多少发挥一点作用。竹子种下去的第二年春天,原以为多少会冒出几株小笋的所谓竹地,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被那些肆意生长的刺藤又重重包围了,那几株被移栽的红竹,大概是不适应那里的环境,变得更面黄肌瘦了。

母亲在离那几株红竹不远的地方,砍掉了一些刺藤和灌木,整理出小小的一块平地,种上了十多株番薯。每次回去,我总要埋怨母亲几句,腿脚不好,为什么还要到那块荒坡上去种东西呢?我看呀,你种的红竹呀,番薯呀,都不行,你是白忙。母亲没有听从我的意见,她总是喜欢按自己认定的方向去做。最后的结果是,她种的番薯在快要成熟的时候一夜之间被一只闻到番薯气味的野猪拱了个精光,只剩下十几株番薯藤,满地狼藉;而她种下的那几株红笋,总算长出小笋来了,在母竹的周围,小心翼翼地生长着,可是有一天,竟被谁当作野地里的笋采了个精光,只剩下**的根部,令人心痛。

母亲叽里咕噜骂着野猪和采笋人的时候,我没心没肝地劝母亲省了那个心,说没人叫你去整那无望的荒坡地,围墙外连野猪都认为可以进的地方,你怎么管得好呢?

母亲没有理会我,继续开恳着那片荒地,这里挖一点,那里挖一点,跟石头、刺藤争夺领地,进展缓慢,而红竹呢,错过了最好的发展机会,最后只能长几株又瘦又小的笋,连毛毛虫恐怕都看不上。

我觉得母亲这样做实在是浪费时间和情感,告诉母亲这时间还不如在家里看看电视,养养身体;一切都证明了,那块荒坡地是属于刺藤和茅草的,是属于灌木和石块的。

我那样跟母亲讲了之后,就很少再去关心那片荒坡了,母亲还是在每年红竹出笋的时候忿忿地指责那些采笋的人。

今年暑假的一天,当我跟随母亲再次登临那片荒坡的时候,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满坡的翠竹啊,还有一个有模有样、精耕细作的菜园。啊,那些刺藤哪里去了?那些茅草哪里去了?那些灌木和石块哪里去了?我暗暗惊叹那片红竹林,年复一年,不厌其烦,不惧人采,不弃其小,培养自己最不起眼的孩子,一寸又一寸,一米又一米地和刺藤灌木争夺空间,最后将它们一一驱逐,成就了一片绿意葱茏的红竹林。而我那不屈不扰的母亲,看似柔弱,可是,硬是挖了又挖,种了又种,生地变成了熟地,石头地变成了菜地,荒坡披上了绿装。

(责任编辑: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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