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一天都在忙着什么,却总是觉得每天都忙忙碌碌的。可能大多数人和我的看法是一致的,要不然也不会听到有人说一天总是“闲忙闲忙的”。我无法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但我似乎又能体会到那种感觉。就在这种“闲忙闲忙”的日子里,时光如悄悄溜走的小猪,让人只看到一丁点的尾巴。
当随着天色惭惭变暗而走出一天的忙碌,当调节心情释放自我走进城市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时,我这才想起今天是小年,也就是乡俗中的祭灶日。所谓的祭灶,我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可是在陕西关中一带,祭灶是一项影响很大且流传很久远的习俗。并且几乎每家的厨房都设有“灶王爷”的神位。传说灶王爷自上一年的除夕以来就一直留在家中,以保护和监督一家,到了腊月二十三日灶王爷便要升天,去向天上的玉皇大帝汇报这一家人的善行或恶行。玉皇大帝根据灶王爷的汇报,再将这一家在新的一年中应该得到的吉凶祸福的命运交于灶王爷之手。因此,对一家人来说,灶王爷的汇报实在具有重大的利害关系。人们更是认真准备,精心制作,以表示对灶王爷的敬重。可对于离家二十六年的我来说,也许是离开农村老家太久的缘故吧,小年也被慢慢地遗忘了,就连祭灶也渐渐地走出了现在的生活。
记得小时候,虽说对过小年不是很期盼,但在过小年这天依然很是开心。因为这一天是祭灶日,可以吃到久违的坨坨馍。祭灶日这天母亲是最忙碌的,上午发面,下午则一直在烙坨坨馍。那扑鼻的香味不知勾出多少小孩子的口水,可是在没有祭灶之前,谁也不能吃烙好的坨坨馍。所以小孩子们只能压制着蠢蠢欲动的馋虫,忍着口水,一遍又一遍地爬在厨房的窗子外面看着忙碌的母亲以及母亲的杰作。终于等到天黑了,虔诚的母亲把手洗干净才揭下半墙上贴的那张已经被烟熏的辨不出颜色画像,又认真地贴上几天前从集市上新买来的红蓝相染且两边还有“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条幅的画像,这便是灶君神位,俗称灶王爷。在买灶君画像的同时一定会有一张印有两匹马的画像,母亲认真的把两匹马的画像贴在灶王爷下面的墙上,且不是平整的贴好,而一定是马头朝上马屁股端朝下的斜贴着。刚开始我们小孩子都不大明白,为什么马要斜着贴。问母亲才知道,那是因为马儿驼着灶王爷要上天去。所以印象中厨房里灶王爷的画像都贴的正规正矩,而那两匹马的画像则永远是头上尾下地斜贴在墙上的。就这母亲还不忘用黄纸做一个像信封一样大小的纸袋,并且在长方形的纸袋两边还粘上两小撮纸剪的飘带,以达到更加逼真的效果。忙完这些后,母亲这才点三根香插在灶王爷板板上的香炉里,然后用筛子把忙了一个下午的成果装满并供奉在灶王爷下面的锅盖上。
说实话,那时候不懂事的我,总是偷偷地爬在厨房的窗子外想看看灶王爷是怎么吃掉那些我想吃而吃不到的坨坨馍的。可又总是被母亲发现又免不了一顿训,说是我把灶王爷吓的不敢来吃了。而每当因此挨训的时候我竟然没有一丝的委屈,甚至还有一些自豪,可心里更多的是疑惑:你说灶王爷他一个法力通天的神仙怎么会被我一个小孩子给吓着呢,难道我比神仙还厉害?一想到这,即便是被母亲训斥可心里依然在偷偷地乐着。一不小心让母亲发现偷偷挂在脸的乐,母亲便追问乐什么,这时心里再是怎么想却也从来没敢说出口。供奉了大约一个时辰后,母亲才去厨房,我就爬在窗台上看着。只见母亲从供奉的每一个坨坨馍上都掐了米粒大小的一小块,然后又把这些小馍块都装进黄纸糊的纸袋里。接着母亲便虔诚地面向新贴上去的灶王爷画像跪下,把揭下的那张看不清颜色的画像和那一纸袋子小馍块一起点燃。在烧这些东西的过程中,母亲对着灶王爷磕三个头,并且嘴里还一直在念叨着。大概意思就是要灶王爷上天多说好话多讲真话。我并不知道母亲做这些事有多重要,但我觉得能让一个人下跪的事一定是很神圣的。可当我听到母亲念叨着让灶王爷上天多说真话时,却又忍不住小声提醒母亲:神仙是不说假话的。可我的提醒并没有得到母亲的认可和表扬,甚至还勒令我立即睡觉,毁我爬在厨房窗子外坚持许久的愿望——吃坨坨馍。
这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离开家也有二十多年了,老家的房子也有七八年没有人住了。在祭灶日的今天,我又想起了老家那个熟悉房子以及许久都没有生过火的厨房,不知道墙上那张被烟熏地辨不出颜色的灶王爷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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