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以后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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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还在大街上和泥巴玩,和我一块儿玩的孩子动手抢我的泥巴,我们大打出手,那孩子恶狠狠地骂我是拖油瓶。我不知道拖油瓶是一个怎样恶毒的字眼,就回家问娘,娘一脸的惊恐,“你听谁胡说八道的?我非撕烂他的嘴不可!”娘越是讳莫如深,我越发好奇,我查字典,知道了拖油瓶的真实含义,又从大街上长舌头娘们儿的嘴里知道了我的身世。娘是带着我改嫁的,二弟、三弟才是那个人和娘亲生的。二弟、三弟的爹是一个石匠,长得十分猥琐,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我就再也不叫他爹了,在我嘴里,“那个人”成了他的代称。

那个人的脾气特别暴躁,打骂娘,拿着树条追得我们满院子鬼哭狼嚎地跑是常有的事情。以前我倒觉得无所谓,农村的爷们儿都这样。但是知道自己的身世后,那个人打娘或是打我一巴掌,我还没有反抗的能力,我就揍二弟、三弟每人一巴掌,他们是他的儿子,我要双倍奉还给他。二弟、三弟看见我,就打哆嗦,他们不知道一直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护着他们的哥哥,为什么变得这么残暴。

初中三年级,我因为迷恋武侠小说,期末考试三门功课不及格,那个人将我逼到墙角,用树枝抽得我遍体鳞伤。我怒骂道:“老子早晚给你算账!”那个人暴跳如雷,枝条又像雨点一样密集地抽下来:“你这个犟种!你倒是好好学习,给老子混出个人模狗样来啊!

晚上,娘一边掉泪,一边往我伤口上抹药膏。“儿啊!疼吗?”我咬着牙说不疼。我说:“娘!我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找到一份好工作,把你接出去,把那个人扔了不管他!”娘爱怜地拍着我的头,“你这孩子,净瞎说!

为了实现心中的那个梦想,我拼命学习,高中毕业后,我考上了大学。第二年、第三年,二弟三弟又考上大学,家里的日子愈加艰难。我体谅家里的艰难,可是对那个人的仇视却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忘,反而像陈年老酒一样越来越浓烈了。我发誓就是饿死也不主动给那个人写信要钱,可是每次没等我挨饿,那个人就给我寄钱来了,我始终没有机会表现我的刚强。

寒假回家,娘做了几个菜,那个人又训斥娘是败家子,菜里放了那么多的肉。我一下子把桌子掀翻了:“有人做给你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我已长得五大三粗,比那个人高出一大头,我**地站在他面前。那个人痛苦得脸都变了形,默默地收拾起工具,上山开石去了。

一向温顺的娘暴跳如雷:“我知道你恨你爹,你知道你爹抽你最狠的那次他几顿饭没吃,你抹的药膏是你爹跑了30里地到县城买来的,还不让我告诉你是他买的!

娘命令我们兄弟三个:“走,我让你们看样东西。”娘打开西厢房,一张八仙桌上摆满了药瓶。

娘说:“这是咱家的全部账单!”我大惑不解。

娘长叹一声,“我们实在供不起你们啊!你爹那个倔脾气他求过谁。你们还没放假,你爹就盘算你们下学期的学费,放年假的时候,晚上你爹在乡亲们的大门口转过来转过去,脚都冻麻了;暑假的时候坐在人家大门口愁得光抽烟,让蚊子咬了一身疙瘩,实在没法了,才硬着头皮敲开人家的门借钱。”

一行浊泪从娘脸上流下来,“我们怕漏了乡亲们的账,可我们又不识字。你爹不让你们知道,怕你们难受,这才想了这个笨办法。咱全村80户人家,一个小瓶代表一家,按房子的位置摆好,一粒黄豆代表10块钱,一粒绿豆代表5块钱,一粒红豆代表一块钱。你爹借来钱就往人家小瓶里放上豆子,还了钱就取出豆子。你们看看,除了光棍和没儿没女的,还有没豆子的吗?

我们兄弟三个早已泣不成声。我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爹啊!我对不起您!

我已经13年没有叫过一声爹了!

【评析】

父亲的性格是各不相同的,父亲对子女爱的表现形式也是多种多样的。本文中的父亲脾气暴躁。外表冷若冰霜,令人联想到某些继父对“拖油瓶”的凶狠粗暴,但作者的继父却火热如炬,仁慈善良。文章的标题为“长大后才明白”,作者长大后才明白了继父是真正爱自己的,明白了继父为了自己的成长忍辱负重,默默地承受了一切。也明白了自己对继父的粗暴无理是错误的。一向误解继父甚至“**”的“我”终于情不自禁地说:“爹啊!我对不起你!”读来令人泪下。

(责任编辑: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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