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的半山坡,薄雾缠绕山间。烟囱塌方,倦鸟归林。门前板凳正襟危坐的身影,是父亲。除夕夜的晚上,家后的戏台上唱的正欢,台下的人儿听的正醉。家中摆满书本的桌前,是少年。
说起父亲,沉默寡言,做着“灰头土脸”的工作。鱼肚白的天空下,冒烟的田野上,金黄色的麦浪里,有父亲沾满泥泞的裤脚。夜晚,迎着星光,庭院的石板桌有父亲和少年的影子,在烛火的点点黄亮中,重叠在了一起。
戏班子的热闹,拉走了少年的魂;父亲的一声“咳”,熄灭了少年幻想的灯。
他看着少年,少年看着书。长长的烟嘴上点燃的草烟,那是父亲心事的开始。
父亲说,他从未曾看过那么大的城,见过那么深的海。他想少年带着他的全世界去看看。
那时通往镇上学院的泥路,有溪流,有白菊,有刻满花纹的土地迹痕,有单车上最近距离的拥抱,有少年和父亲走出大山的梦想。
推开木窗,村庄的半山坡上,童年散场。少年背井离乡。
火车慢慢开动,车站里的月台,父亲慢慢被甩在身后,连同想说未说的话。
父亲别过头,怕少年看见他眼里有泪,少年可是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哭的。
火车到站,一个人走下来,铁轨的反方向是一段看不见的担忧与惦念。
这偌大的城,没有了烛火的菲红,只有华灯初上的唯美;没有了夜空的繁星耀耀,只有昏黄的路灯不熄;没有了严声厉色的父亲,只有怀揣梦想行走的游子。
在外漂泊的这些年,白天把身影埋没在田野的父亲,晚上把时间投入在少年功课的父亲,向来沉默得不表达的父亲,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托运来那份在身后四百多公里的爱。
这份爱的包裹里,有红薯,有果蔬,有一切一切父亲亲手播种的珍贵,有那封“累的时候,想回来就回来”的书信。
那封书信在说话,是父亲苍老了一圈的声音,少年的心有针扎的刺痛感。
后来,德律风那端,“天气冷不冷?吃了没?吃了什么?心情好不好?”等一连串问题扔过来,父亲就从不把自己的生活挤进电话里头。好像在父亲那边,阳光很明媚,吃的很饱,心情总是很好。
少年知道父亲老了,老的像一个影子,单薄得不成样子;老的像一张旧报纸,上面写满以少年为标题的故事;父亲也变了,变的不像那个只会严肃指导的大人,变的像一个关心好奇不已的小孩。
在少年这短短的一生中,有两个父亲,一个带着严肃陪伴了她的前半生,一个携着温柔守护了她的后半生。
这两个父亲的一生承载了少年的各种成长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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