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老黄牛的多维度思考

作者：山东济宁 孙守名　　阳光明媚的春天，怎么会有如此蹊跷的天气？老黄牛百思不得其解。早晨出门的时候，兴致勃勃的主人看着透亮透亮的天空，好像是自言自语地对满院的花红柳绿赞美了一番，当然也包括暖融融的天气。但到半晌时，老黄牛和主人似乎都感到了事情的不妙。阴风乍起，怒云密布，像夏季一般的滚雷贴着树梢风驰电掣般掠空而来。　　自己的命运会不会也像这瞬息万变的风云一般！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彻头彻尾的大暴雨浇得浑身散了架般的老黄牛抬头望了望前方泥泞不堪的道路，幽幽地叹了口气，静静地想。三米以外，主人——那个精瘦精瘦的中年汉子——垂头丧气地也在这蜿蜒、泥泞的走了无数遍的乡间小路上不紧不慢地挪着脚步。　　这头高大、羸弱的老黄牛在春天来临之际，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忧伤和烦恼。每当夜深人静，它总在思考自己走过的每一步路。这个常常令人产生奇妙幻想的季节，对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老黄牛想起了那些曾经的辉煌和叱咤风云，年轻力壮，力克同伴，在肥沃和希望的田野上不遗余力地耕作。脚下是永远耕不完的黑黝黝的大地，身边是同伴们无数艳羡的目光。天是蔚蓝蔚蓝的，自信装满了每一个悄无声息从身边溜走的日子。有几次，它差点把自己的爱情献给向自己频频献媚、长相颇为俊俏、眼神流光溢彩的小母牛。可是，为了伟大的事业，它毅然决然地远离了那个充满诱惑和暧昧的春天。　　这样挺好，老黄牛后来在最为快乐的日子里，不断地想像着那段心驰神往的恋情。的确，从那以后，它的力量与日俱增，忘掉童年的梦想，忘掉所有不快的琐事，它的生活充满了奇异的色彩。它几乎成了村庄的主宰，哪里有困难，哪里就有它刚毅坚强的身影。　　有户人家错过了耕种的时机，男人从远方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就跑进自己的主人家里，低三下四地央求借用牛来把他的那片土地翻耕翻耕。那位男人对黄牛极尽吹捧之能事，将它的功劳描述得天花乱坠。主人接受了礼品后慨然应允，这让那时的老黄牛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在一个星光闪烁的后半夜，年轻气盛的黄牛拽开大步，一鼓作气，将那片生硬生硬的土地耕耘得细腻绵软。那是怎样一个如诗如画的夜晚啊！秋风送爽，夜虫荧荧，大地沉入一片静谧，四周有着说不清的朦胧与梦幻。它知道，明日或者明日的明日，它的如日中天的名声还会如长了翅膀般在村空的上空飞扬。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快乐的日子总是如疯长的青草，转眼间，老黄牛已不知不觉步入老年。自己的寿命还会有多长，老黄牛每当力不从心时，总是暗自盘算这个令它苦恼万分的问题。豪情已去，艳羡不再，那些爱恋的岁月像消逝在天边的流星一去不再复返。春天来了又去，冬日去了又来，春花秋月，总会有个尽头……　　老黄牛这才想起一些莫名其妙的烦心事。在一个静寂无人的午后，躺在纷披如潮的树荫下，老黄牛突然联想到自己的未来。那些恪尽职守的同类，在完成了一生的历史使命后，最终的结局无一例外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任人宰割。老黄牛不寒而栗起来，它担心，不久的将来，不，也许就在明天，它也会重蹈同类的覆辙！是非功过，随着变幻莫测的命运瞬间就会消失殆尽。　　命运，怎么会是如此的命运！老黄牛痛苦地思索着。阳光不紧不慢地挪动着脚步，一丝一缕地洒落在老黄牛的身边。一只长颈的大白鹅旁若无人地踱着碎步悠哉游哉地走过，一条细长细长的小花狗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站起来，看看四周无人注意，笑容满面地跑开了。它们，它们的命运与我又有何不同呢？　　奉献，老黄牛的脑海里忽然蹦出这么一个高贵的词语。来到这个世上，只为他人，燃烧自己，化为淡淡云烟，将一世的爱心献于他人，这不正是一种品格的体现吗？老黄牛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自由的天空显得格外高远，一种久违的轻松愉悦之情像春风般荡漾在心头。　　尽管一生中最远所及不足百里，尽管它只侍奉过一位主人，尽管它的爱情没有形成一个完整和优美的故事，尽管……但脚下的大地是坚实。老黄牛躺在温暖的草棚里，惬意地点点头，望着窗外黎明的曙光，轻轻地微笑了……　　这时，在另一间温情四溢的房间里，精瘦精瘦的主人正与年轻健壮的妻子商议着老黄牛的去留问题。沉吟了茶盏工夫，女主人幽幽地叹口气，不无伤感地说出自己的心曲，老黄牛最好还是卖掉，换点钱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责任编辑：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