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灵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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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暴风雨,第二天清晨竟然红日东升,晴空万里。我家的菜园子经过一场洗礼,各种蔬菜可谓千姿百态,精神颓丧。不说那满垄沟白亮亮几欲“水漫金山”;不说那辣椒茄子仿效“织女凡浴”半浸水中;不说那枝叶凌乱难言花瓣凋零;不说那新生白菜贪吃贪长碧绿葱葱;不说那傻甘蓝呆头呆脑困睡朦胧,单说那家中一宝倒毙园中,叫我血压上升,心中绞痛。唉!我的心肝宝贝啊。

  话说跨过山海关一直往北,气候就是两重天。原本生长在温暖的华北大平原上,真是身体倍棒儿吃嘛嘛香,自从来到夏天短冬天长的黑龙江,生活又是一番模样。为了防止异地水土不服,特意携带的家乡土也没用上(听说吃不惯客乡饮食容易泻肚子,喝点用家乡土沏的茶最有效),平时硬朗的腿脚,即没磕着又没碰着,平白无故疼痛起来不敢迈步,无法参加劳动,挣不来工分全家人吃啥?兜里比脸还干净,没钱拿啥找医生看病啊?有个好心人出主意,请跳大神的瞧瞧,兴许是外病(那时候医学不够普及,穷乡僻壤的多迷信,认为主观琢磨不清的问题跟神灵有关,稀奇古怪的疾病判断为外病,又叫虚病,只有能跟神灵说上话的跳大神的才能解决),一瞧就好,可灵了。父母不好违逆人家好意,可是大神二神都请了,茶饭烟酒都款待了,依然还是腿疼不好走路,“大神”断定不是虚病。

  有病就得祛病,再想法子吧。母亲行动不方便,这时候把我派上用场了。那年刚过春节,我才八岁,还没上小学哩,一天天在家没事做,除了玩耍就是淘气,但是不敢作祸给大人找麻烦。父亲打人可疼了,一巴掌五个手指印,小屁股可能就是那样变成两瓣儿的,我可得乖乖的。看到母亲躺在炕上,一脸忧愁。母亲难过,我也难过;母亲流泪,我也止不住流泪。母亲活动不便,无法做家务,到室外解手(上厕所)也不方便,从炕上下来就是问题,我赶紧爬上炕去,用手轻轻托着母亲的脚,一点一点地挪动,到炕边慢慢放下,帮着穿上鞋提好鞋后跟,母亲双手拄着棍子,一步一步向前挪,我一旁搀扶着,小心翼翼地跟着走。回来的时候,再帮母亲轻轻托着痛腿挪进炕里躺下。看着母亲痛苦的模样,我想到了自己该做的事。

  父亲和大哥从生产队回来,吃到了我做的饭菜,都挺惊喜。没想到我平时无所事事的小孩子,有这本事。一直跟随母亲身边,我看到母亲在厨房忙碌做饭做菜,耳听目染之间,不知不觉地学会了简单的饭菜。我第一次做的饭菜是玉米粥炒土豆丝。看着简单,做起来即麻烦又有学问,不明白的地方就要随时向母亲请教。首先炒菜,当地人常吃的是酸菜,我家刚刚搬家来这里,有些不习惯,做菜也比炒土豆麻烦的多,土豆去皮洗净,用擦板擦成丝,也挺费劲,还把手碰破了皮,顾不上疼了,不抓紧时间就错过饭时了。灶台里点燃柴火,这里比老家强,不烧茅草烧木头柈子,不用一劲添加,腾出时间,在锅里填一羹勺豆油,等热翻花了,扔进剁碎的毛葱,洒些食盐,再把土豆丝倒进锅,用铲子来回搅拌几下,加些水,盖好锅盖等着熟透。那时候没有现在炒菜讲究,平常人家很少用佐料,生活拮据的家庭,满足温饱已经很不错了。

  炒土豆丝出锅,刷锅再填水烧开,这边用一部分冷水和好玉米面糊糊,再加一些开水搅和均匀,一面慢慢往开水里倾倒,一面用长把勺子在锅里搅动,我从小就不爱吃面疙瘩、饭皮子,母亲就这样做防止烫出玉米面疙瘩。文火慢慢烧,怕糊锅滴底,烧开锅就停火,稍等饭就熟了。本来挺高兴的事,在刷锅洗碗时却闯了祸,小手拿不稳大碗,碎了一个,另一个也碰出豁口,吓得我哇哇哭,怕挨打,母亲好话说了一车哄我不难过。这次很奇怪,父亲知道后没责怪我,还软语抚慰,我的小心脏才稍稍平静下来。

  这一天,邻家王大娘又来了,手里拿着两棵青草,喜气洋洋的跟母亲聊着天。“大妹子,我在我闺女家整来旱山奇你喝喝试试,兴许管用。可别喝多了,会药着的。”我给王大娘送去旱烟笸罗,由母亲陪着唠嗑,我赶紧按照说法,用搪瓷茶缸在灶门口炖旱山奇。一连熬三遍,澄出药汤,掺在一起,分开三份匀三次喝。炖旱山奇汤,不如炒菜的味道好闻,呼吸着气味直劲儿反胃,我捏着鼻子在旁边守着,怕开锅扑(溢)出来。虽然气味令我反感,但是我还是很开心,比做饭时更起劲儿,希望这是治愈母亲病痛的好东西。只要钥匙对簧没有打不开的锁头,母亲喝了旱山奇汤,疼痛缓解。王大娘又送来几次旱山奇鲜茎叶,连续熬汤服用,几天过去,竟然完好如初,不痛不痒,好像从来没有生病一样,全家人喜出望外,更加感激邻家王大娘,从此,母亲和她亲如姊妹,平时不断互相帮忙。

  旱山七有这么大的好处,母亲非常喜爱,托邻家大娘要来一块旱山奇块根,栽植在花盆里,细心管理。母亲把它视作珍宝,时常说是“灵芝草”,我就不明白,啥玩意是灵芝草啊?母亲说,“灵芝草是神丹妙药,专治百病。”“那么神?”“可不,白娘子上天偷来灵芝草,许仙才得以起死回生。”可是,旱山奇就是旱山奇,啥时候变成“灵芝草”了呢?母亲笑我:“傻孩子!旱山奇在我眼里就是咱家的灵芝草,能治病祛痛的宝贝!有了它,腿脚就没有病痛,可以身体力行,参加工作了。”是啊,身体强壮才能操持更好的生活。旱山奇果然是宝!

  一天,老王大哥捂着腰眼来了。王大哥呲牙咧嘴,走得很慢,半天才挪进屋,等他慢慢坐在炕沿上,母亲问明来由。提到腰痛,王大哥禁不住开口骂:“就赖我家那败家娘们,把我推了个仰八叉,这一屁股墩的……哎呀!真他妈疼,等我好喽非扒她皮不可!”母亲白了他一眼:“他大哥,你要这么说,这病我不给你看,爱找谁找谁去。”“别,别呀,大婶儿!你看我这……哎呀!疼起来啥也干不了,你看……”“哦,你要这么说,我倒可以帮你看看。”“哈哈哈,那谢谢大婶儿了。”“他大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病咋得的?他大娘都说了,为个水库大坝要去打群架,是闹着玩儿的吗?他嫂子推你这一下,算是便宜你了,打坏人家、被人打坏都不是好事,没听说派出所来抓人吗?惹了祸你就得蹲巴厘子(监狱),一会儿拿点旱山奇回家喝喝……”“不行,大婶儿,我喝了不好使。”“哦!叫我好好瞧瞧。”母亲说着,轻轻摸摸按按王大哥腰部,仔细看了看,做到心里有数,吩咐王大哥怕在炕沿上,开始为他治疗。

  母亲有一手好本事,善于诊治婴儿疾病和端正孕妇胎位,还会为人推拿按摩治疗闪腰岔气。王大哥就是闪腰岔气之类的毛病,只要母亲推拿几次,保管手到病除。母亲认真为王大哥推拿按摩,果然效果不错,使劲呼吸敢提气了,走路也敢轻轻扭转身体了。临走,母亲掐了两棵刚刚发出的旱山奇枝条,叮嘱他拿回家熬药汤,并一再嘱咐不能多喝,否则容易药着,千万要小心谨慎。

  通过几次推拿按摩,喝旱山奇汤,王大哥很快就痊愈了,高兴得他前来道谢。母亲却没有高兴,反而教训人家。“小王,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动不动就扒她皮,她嫂子多好个人,又漂亮又贤惠,还给你生了姑娘儿子。记住喽,家有贤妻不遭横祸,家和万事兴,再不可打仗生气的了!好孩子听话。”“嗯哪,大婶儿说的对,这几天她回了娘家,可把我坑苦啦!又当爹又当妈,旱田水田忙得晕头转向,她再不回来,我的皮都保不住了。”王大哥边说边哭丧着脸,我和母亲一旁禁不住笑。人就是怪,来了脾气不管不顾,吃了亏又找后悔药,手拿着不觉得珍惜,撇开了才想到好处。

  从那以后,我认同了母亲说法,旱山奇就是我家的“灵芝草”,它能为人去除痛苦就是宝贝。长大以后,我才知道旱山奇又名三七、田七(还有更多别名,这里就不再详述了),旱山奇有散瘀活血、止血止痛等功效,可以内服,也可以外敷。为了大家使用方便,我家一直种植着旱山奇,每年母亲都细心管理,精心安置。秋后渐冷怕冻,把块根挪到花盆里在室内保存,来年开春再移植到菜园子里,接受阳光的温暖和雨水的滋养。每到天气转暖,旱山奇都会发出嫩芽来,抽条长叶拔高,一天天发育长大,看到旱山奇的勃勃生机,母亲特别开心。有人需要旱山奇药用,母亲都会大方地为人割下鲜嫩的旱山奇苗,再三叮嘱使用方法,防止不必要的副作用,看到别人药到病除,母亲感到十分欣慰。

  那年,邻家王大娘为母亲寻来祛痛良方,之后,母亲又把旱山奇作为治病良药送与他人,同样是一种植物,同样是善意的赠与,给很多人送去了健康,给生活增添了快乐。凡是有益的东西都应该视如珍宝,即使旱山奇不是灵芝,在大众生活中起到的作用,也不亚于灵芝的功能。家有灵芝,祛痛除病,当然旱山奇不是万能的,但是在疗效范围之内的病症,可以游刃有余的。生活中,不论贫富贵贱,只有平安健康的保障,才有能力安心的工作,才能够顺利地做好每一件事。个人和集体,小家和大家,道理相通,家庭和睦才能事业通达、生活幸福,社会和谐才能国泰民安、繁荣富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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