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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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于七十年代以前的人,都不会忘记革命样板戏《红灯记》,我对革命样板戏很喜爱,那经典的唱腔,那熟悉的场景,那动人的情节,倾注了艺术家心血的创作,不能不说是艺术的精品。

  今天我说的“红灯记”却不是革命样板戏,是上海无线电二厂早年生产的“红灯”牌收音机,是我们这一代人追寻“红灯”的难忘经历。

  我第一次看到“红灯”牌收音机是在六十年代的初期。有一天,妈妈带我去她的中学同学家做客,我跟在妈妈后面穿过大街小巷,不一会就来到了这位同学的家门口,印象中是一所三进深的四合院,穿过前面两个大院子来到了妈妈同学的家,妈妈的同学正在屋檐下读书,看到我们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书迎了上来,她的房间很宽敞,床上、桌上、地上都散落著书籍,给人一种书香的感觉。

  我和妈妈坐在宽大的八仙桌旁,八仙桌和椅子是红木的,显示了主人家境的宽绰,这位同学拉着妈妈的手说:“孩子的父亲如果不出事,该有多好啊!”后来听妈妈说,这个同学夫妇与我父亲是北大的同窗,抗战时期转移到了陕西,毕业后他们选择了去工厂工作,而我的父亲却选择了法官和教学,在文革前的一次荒唐政治运动中,因为工厂下达的指标少,他们幸免于难,而我的父亲却没有选择地被流放了。

  在妈妈同学的家中,我看到了一台漂亮的收音机,褐色的木壳,电镀的前脸镶边,象牙白色的塑料旋钮,黑底金黄图案的喇叭布,最引人注目的是镶在面板上的那颗标牌“红灯”。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红灯牌电子管收音机,我直盯着这台“红灯”观赏个不停,妈妈的同学扭动了其中一个旋钮,不一会,面板上的猫眼放出了绿光,再旋动另一个旋钮,玻璃窗里的指针在印有频率刻度的标识上移动,喇叭中传出来嘹亮的声音:“小喇叭开始广播啦,嗒嘀嗒、嗒嘀嗒……”

  小的时候,哦家中有台苏联产的电子管收音机,上部是半圆形的,打开电源开关,便慢慢地发出声音来,大家都称它为“戏匣子”,父亲走后,因为家中经济困难就把这个戏匣子拿到寄卖所卖掉了,我也就丧失了听收音机的资格。

  大概是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一名同学到我家玩耍,手中还托着一堆乱其八糟的东西,我问道:“这是什么啊?”他一边把这堆东西放在桌上一边答道:“这是神秘的石头!”我仔细地看了看,一块三合板上用铜丝绑住了一块金属质的石头,石头在昏暗的灯光反射下闪亮着光芒,同学神秘地说道:“这块石头叫做矿石!”

  在三合板的边缘,还有四只红红绿绿的接线柱,接线柱用丝包线连接着一个有两只圆盘的东西,他把用铁丝做成的蜘蛛网状型的简易天线,绑在竹竿上从窗户伸了出去。

  同学在头上戴起了两个圆盘,把天线的一头连在了接线柱上,然后用手去触动扎在矿石上的铜丝,“响了!响了!”这个同学高兴地喊道,我接过同学的圆盘,模仿着同学的样子把两个圆盘戴在了头上,忽然,耳朵中听见了广播电台发出的声音,但是声音很小,好像是山东快书《武松打虎》,我被这堆神奇的东西深深地吸引住了。

  而后,我对无线电的热爱一发不可收拾,从简单的矿石收音机开始,买回来苏联出版的书籍《矿石收音机电路图》,按图索骥,把各式电路装了个遍,以后再装半导体收音机,从单管一直装到了七管超外差式。以后又装了电子管收音机,从三灯再生式一直装到了六灯超外差式,所选择的电路就是我向往的“红灯”牌收音机。

  我母亲的母亲是山东人,没有文化,跟着外祖父跑南闯北颇有见识,我特意为她安装了一台矿石收音机,每天晚上睡觉前她都要戴上耳机听戏,然后才能慢慢地入睡,这个习惯一直伴随着老人的晚年,几十年如一日听着收音机入眠,直到去世前的那天晚上还戴着耳机。

  日后,我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与同学们一起上山下乡插队,艰苦的生存环境,坎坷的生活经历,使我无心再去安装矿石收音机,可是,那颗闪闪发亮的“红灯”标牌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

  今年是我父亲去世三周年,遂带领全家回归故里祭拜,在西安期间给当地的老三届网友发了短信问候,没想到邀请电话蜂拥而至。

  时间紧迫,不能都去煮酒论“英雄”,只好约了老三届知青的网友“友谊音响”下午在他的工作地点见面。

  下午三点我按时来到了他所在的写字楼,事先在网上看过他的照片,见面时自然不会生疏,没想到这个“友谊音响”的确从事着音响事业,名片上赫然印有高级音响师、电声协会理事等令人羡慕的头衔。

  在他摆满各类电声器材的办公室里,我们开怀畅谈无线电发烧经验,回忆起难忘的少年时代对无线电的追求。

  临走前,他把生产于八十年代初的一台留声机送给了我,让我如获至宝,当年为买到一台这样的“中华206”可是费尽了心机,如今这古董级的“中华206”已经是收藏级珍品了。

  在赠送现场,他把留声机与一台电子管收音机相连接,放上黑胶唱片,一首首耳熟能详的歌曲,带着少年时的韵味娓娓响起。这台电子管收音机正是当年的“红灯-711”,虽然信噪比和保真度都不能与现今的发烧器材相媲美,可是那种独有的味道却是不能够复制的。

  当天晚上我便让女儿在淘宝网上订购了一台“红灯”牌收音机,回到家时这台“红灯”赫然摆在了书桌上,还是熟悉的咖啡色木壳,还是金菊花黑底面板,还是象牙白色的旋钮,一切都和我少年时代看到的“红灯”一模一样。

  我接上了“中华206”,轻轻地拎起唱臂放在唱片上,那一首首难忘的歌曲轻轻地飘荡在书房中,那一段段难忘的人生之歌激荡在脑海里,那一幅幅少年时的画卷展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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