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

浏览 11

  我不是一个地道的洪泽人,却说着一口地道的洪泽话。我并不出生在洪泽,就连搬到洪泽也都是在我已经上了二年级之后的事了,可是我却在洪泽度过了我求学时期最关键的10年。这10年,让我从以前听不懂洪泽话到能流利地说出:“小xia子(小孩子),zu li(干什么)”等地道的洪泽话了。这次难得的机会来洪泽采风,在学校说惯了普通话,乍一听到熟悉得洪泽话竟让我有点不知该怎么回答了。终于,在我愣怔了半天后终于用地道的洪泽话回答了这个站在我面前有点羞涩的摄影师:“是,我是洪泽人!”

  洪泽就像一块温润的碧玉,长久以来不曾改变她分毫本色。车上的匆匆一瞥,我看到了那个属于这个城市的古老印记。人民路和北京路的交叉路口,当地人都称它为大公鸡,名称的来源我倒没有深究过,但给我印象深刻的却是在十字路口处的一个小拐角顽强的生长着一个包子店:太子灌汤包。它大约有十年的历史了,他家的包子总是汁多,馅多,价钱低。初中三年几乎都是在那解决的早餐,平时总吃一个肉包,一张千层饼,久而久之那家老板娘每天都会给我准备好单独放在一侧,到那没等我开口,她便会热情地说:“一个肉包,一张千层饼是吧,早准备好了。”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初一上学期期末考试,我站在店门口望着老板娘递过来早已准备好了的包子和千层饼。

  我微微一笑:“阿姨,今天考试,想吃点好的壮壮胆。”

  她没有太多的迟疑:“行,一碗豆浆,一碟生煎,再送你一张鸡蛋饼怎么样?”

  我点点头,便在窗口那张桌子旁坐下了。这个习惯持续了三年,中考那天,那家包子店人格外的多,三年的经营使得它在附近已经小有名气,我正担心没饭可吃的时候,老板娘笑眯眯的从蒸笼里拿出用塑料袋包好的鸡蛋饼和生煎递到我手中:

  “今天中考,人多,早给你留着了,好好考!”

  我站在门口,细细地咀嚼着这顿特殊的早饭。考上大学的那年暑假,我去他家吃了阔别三年的早饭,我一边吃着肉包和千层饼,一边静静地听着老板娘那如家常话般的细语:

  “都考上大学了该去吃点好的,怎么还吃这以前吃的东西,还记得那时我每天早上刚做好包子和千层饼就拣出来一份放在那儿,就防止你哪天晚上睡晚了吃不上早饭啊!”

  我就这样坐着,静静地度过了那个明媚的早晨。

  因为进入城区,汽车的速度明显得慢了下来,太子灌汤包子店也在我的回忆中静静地后退。

  “你高中是在县中上的吗?”

  我微笑地看着那个一与人对视便会脸红的摄影师,像极了我高一时初次见到的他。

  “是,我是县中毕业的。”

  “听说县中很严格?”

  “嗯,的确,不过高一时还是有许多空余时间的,就像这洪泽湖大堤,高一时我们便徒步走了近三十里路!”

  他的眼神游离到窗外:“很美丽!”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大堤之上碧绿碧绿的白杨挤挤挨挨地簇拥在两旁,零星有几株我不认识的紫红色树木努力地从白杨的缝隙中探出脑袋,装点了这蜿蜒不绝的绿色匹练。它们都长得很茂盛,汽车行驶在大堤上,玻璃不时地蹭到延伸出来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一波一波推送我们走向远方。

  汽车渐渐地停了下来,随行的人们一个接着一个下了车。我抬眼望去,熟悉得场景映入眼前,这里是高一拉链是的最后一站,也是我与他分手的地点。

  “九龙湾的背后有一个悲壮的故事。”裴馆长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传说,康熙六年,黄河溃决形成了九道决口,圣旨下达后,其中八道已经堵上,唯独一个怎么也堵不上。监工的官员十分着急,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监工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个道士告诉他,这片水底住着一个蛟龙,必须要用一个叫九龙的孩子做活人桩打下去,祭奠龙脉,否则这个缺口便堵不上了。监工醒后,迫于皇命便相信了这个梦,张贴告示寻找这个叫九龙的孩子。可是又有谁能愿意将自己的孩子献出来打活人桩呢?眼看工期越来越近了,监工心急如焚,就在这时,一个年迈的老人带着他的孩子找到了监工说,为了拯救更多人的生命,我愿意将我的孩子献出来,他排行老九,属龙,便是你们要找的九龙。监工大喜过望,设宴款待了这个老者,老者却在临下桩的前一天晚上不辞而别。到了下桩的时候,围观的百姓不忍看到这孩子年轻的生命白白牺牲,便自发地参与了搬沙袋的工作,缺口最终被堵上,但九龙这个孩子却也依然沉睡在了这片水底。”

  也许,是这个故事太过悲壮,周围的人群久久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气氛愈加地沉闷起来。这难道是巧合吗?九龙湾的这个地方注定是埋葬悲伤的地方吗?它埋葬了九龙这个孩子,也埋葬了16岁的我那无知,懵懂的情感。我依稀记着,那时的洪泽湖也是那么波涛滚滚,我宁愿让湖水打湿我的鞋袜,也不愿意再转身看他充满希望的眼神。提出开始的是我,承受结束痛苦的人却是他。我明白,是我欠他的。

  九龙湾在低低地呜咽着,也许是在哀悼长眠于此的九龙,也许是在控诉薄凉无情的我。

  “这些历史传说,你们学校都教吗?”

  我沉重的面庞上终于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嗯,县中教会了我很多!”

  是的,自从县中重新崛起后,洪泽的学子都有一个县中梦,我也是其中一员,梦想着穿上那乳白色上横亘着一抹明亮蓝色的校服。在我看来,那便是青春的象征。说实话,我的青春并不像新概念小说写的那样:叛逆、伤痛、不羁。我每天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教师、食堂、宿舍,生活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最出格的事也莫过于体育课上偷偷跑去小卖部买一包辣条或一根冰棍,然后坐在草地上和朋友聊一整节课的天;或者下午第四节课下课后偷偷地溜到市中心吃一顿好的,然后提防着老班踩着点进教室;再或者在星期六不上晚自习的晚上,逛街,溜冰,唱歌,偷偷释放着被压抑着的青春。

  然而,我更喜欢,直接在校门口随意搭建的摊点上买一杯刚磨好的豆浆,细细地抿着,感受那如沙子般柔软的豆渣在口中舒展着,甜甜的温暖到心里;或者买两三块钱的鹅肠,央求阿姨撒很多辣油,一根接着一根吃着,知道脸红脖子粗,鼻涕眼泪糊满了整张脸也不罢休;再或者,我与小伙伴们坐在幸福广场的河边的石头上一边吃着鸭脖,一边进行同漫无边际地遐想,直到将鸭脖的肉啃光,骨头都咬得碎碎的,大家才相视一笑,缺德地将碎渣吐进河里,美其名曰:喂鱼。

  然而这些温暖的小场景只不过是我枯燥无味的高中生活的一个小小的节点,我的高中和全国绝大多数高中生的一样是紧张而又忙碌每天和数理化战斗的。只是,没有人叫苦,人生能有几个抛开一切杂念,只为一个目标拼尽全力奋斗的时光?当时,我们的校园挂满了励志的标语,其中一个便是:人生能有几时搏,此时不搏何时搏!我想:当时的我看懂了这句话。

  其实,在洪泽,学生是最忙碌的一种职业吧,洪泽的整体节奏应该是比较闲逸安适的。洪泽的早上起得最早的便是那些卖早餐的餐馆了,然后学生开始起床上学,上班族也走出了家门。此时,在一些学校附近可能会造成一些拥堵,不过不用担心,那只不过是一小段地方持续时间也不长,就连那些出租车司机也慢悠悠的开着,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慵懒,也不急着揽客。中午的时候,渐渐的热闹起来的洪泽,许多开门的服装店吆喝着清仓处理,大甩卖的广告。华润苏果前更是冒出许多麻辣串,手抓饼的小摊点,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过了饭点,人流量似乎减少了一些,洪泽人许多都有睡午觉的习惯,也许,那是为了养精蓄锐准备开始晚上的狂欢吧!

  车渐渐地驶出了三河闸,再次进入城区的时候正值中午放学高峰期,我们被迫减速。看着一个个欢快活波的小学生们争先恐后地涌向马路对面,摄影师按下了快门,“咔嚓咔嚓”这一幕幕变定格在了我心中。

  他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再次感叹道:“洪泽是个好地方,以后还准备回来吗?”

  我突然想到了高三的某一天,有个人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18岁的我就像一只急于逃离高三牢笼迫不及待的想要奔向外面世界的小鸟,信誓旦旦的说以后绝不回来,可是20岁的我却噙着一抹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说道:

  “当然,早上喝着豆浆,吃着包子和鸡蛋饼,看看新闻;中午吃完饭后睡睡午觉;下午和朋友喝着曼果奶茶,逛逛街,晚上吃完饭后去幸福广场散散步,消消食,这样的日子,谁不想回来呢?”

  来源:淮阴师范学院文学院 作者:李梦茹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