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底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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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大我10岁。小时候家境贫寒,孩子多,姐很小就辍学留在家中带我。那时候,我还不怎么记事,姐说,我小时候长得秀气,像女孩子,她常给我扎小辫,穿花裙子,把我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亲得很!

  姐19岁就出嫁了。姐夫是一个泥瓦匠,人厚道。那时,我才9岁,已不完全记得姐出嫁的情形,只记得姐穿着红棉袄,头上包块红围巾,一辆大卡车停在门外来接她。上车前,姐走到我跟前给我塞了满满一兜的糖果,轻轻掐了一下我的脸蛋,强拧着笑了一下,眼里满是泪水。

  姐出嫁后,每过一段时间就回来住一阵子。姐回来,是我最快乐的事。每次回来,都给我做好吃的,缝补衣服,洗头,洗手,涂香脂油油。

  每年假期,我都去姐家住几天。喜欢吃姐做的手擀面,细长、劲道,一筷子挑起来,热气一扑,手都颤抖了。一碗下肚,热汗直冒,打个饱嗝,再喝半碗面汤,便酣畅了全身。

  小时候上学,最怕迟到,窗纸稍有点青,就哭着起了床。姐拉着手去送我。我穿着青黑布棉袄,胖得像一粒花生米,顺着弯曲的小路走过那条砭,上一道小坡,姐站在坡头的石碾子旁目送我走进村子。

  记忆中的冬天,是那样的寒冷。姐从门前的墙根底抱一大抱玉米秆,塞进土炕里点上火,黄蓝色火苗一窜一窜的。姐抬起头把垂在额前的头发一挑,往耳后一别,拍了拍我肩头的土,抓起我一只手,“看冻成啥了,都有裂子了!”她向盆中倒了热水,要我把手浸在里面,从小铁盒里划一点香脂油油涂在我手上,把我的手拉在怀前揉搓好一阵,一股子清香暖意便从心底流过。我笑了。姐也笑了,“去吧,玩去!”

  沉底的爱

  我考上师范那年,姐最高兴,回来住了好几天。她和母坐在院子的席子上,一起为我准备上学用的铺盖。她讲我小时候的事情。讲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你小的时候‘捣’得很,也‘灵’得很,一棍子把鸡打死了,硬说是狗咬死的。常和邻家的阿毛淘气,两个人争半个白馍,睡到地上打滚。自小就能算题,能背书,上学后就‘捣’的不好好学了,还逃学,让爸毒打,用鞭子抽的满地打滚。真把人心疼死了…….

  ,哎,那真是又亲又气人。”她停下来,把手中的针在头发上擦了擦,又说:“上初中后,才知道学了,总算还学出一点名堂。”

  我师范毕业参加工作了,但在姐的眼里我还是个孩子。不论我向她提什么要求,她都不拒绝。我求学工作,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置房迁居,姐都无一例外的为我奔走操持。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姐在我的生活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我在她的心中又是什么角色。

  姐养育了三个孩子,都是女孩。在农村,如果没有男孩是多数人家接受不了的。还好,三个女儿都还算乖巧听话,大女儿、二女儿都相继成家,有了孩子,小女儿也订了婚。姐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但这两年,她自己又开始害病。她说她常心理堵得慌,一整夜一整夜睡不着觉,神志恍惚,胡思乱想,觉得自己得了不治之症。

  睡到半夜,有时手机会响,打开看,又是姐发来一连串的空短信。看到屏上“大姐”两个字,我的心头像被什么细如棉线的东西,牵动了一下。我知道,姐又失眠了。她一定是拿着手机翻,看到我的名字,想说什么,但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就一遍一遍地看,一遍一遍的点。

  她打电话过来:“我觉得难过的不行,心跳胸闷,气都上不来,胃也不舒服,睡不了觉,饭吃不下,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急得不行,就拨了姐夫的电话。姐夫领她又去了一趟省城医院,回电话说,“没多大的事”,要我放心。

  我见到她,憔悴,脸青黑,眼深陷,不说话,说不了几句话就一直哭。看着姐的状态,我不知该说什么。我扶了一下她的胳膊,她顿下来拭去眼泪,不看我,目光呆滞的盯着地板一处。我突然感到很难过,像车轮一下一下从心上碾过。我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姐夫是一个憨厚的人,脾气好,对姐也好。儿女都长大成人,孝顺听话,光景也好起来了,为什么这个时候她却觉得难熬?姐夫说,去过很多地方看了,医生都说没有大问题,是更年期综合症,要靠自我调理。我极力的开导她,要她快乐起来,跟着姐夫和孩子到外面散散心,但没有效果。那天,我、妻子和儿子,特意留下来陪姐吃了一顿饭。期间,儿子为她表演节目,她爽朗的笑了。姐夫说,这是这一段时间姐第一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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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中的姐,似乎与我不是同代人。她从来都是安静的,任劳任怨,像极了母亲。

  母亲的一生,继承了中国妇女最彻底的三从四德的传统。一辈子苦守清贫,一辈子忍辱负重,受尽了苦难和折磨。一辈子不说一句怨,不摇一次头。姐也是,成了和母亲一样的人。母亲去世那天,姐哭得昏死过去。姐的骨髓里移植了母亲太多的东西。母亲的突然离世对于姐来说,那种痛是没有人能理解的。母亲的棺椁要被抬走,姐发了疯的嚎哭、撕抓,瘫软在地。她在收拾母亲遗物时,边流泪,边喃喃,“我苦命的妈啊!一天福都没享,受了一辈子的罪,一辈子苦熬……”她把母亲衣柜里一摞一摞整整齐齐的新床单、新衣物往外拿,哭的哽住了,“我可怜的妈呀!啥都舍不得穿,舍不得吃,把这些东西留给谁啊?”我前去拉她,她把手搭在我肩上嚎啕大哭,那声音是从胸腔里爆发出来的。她哭,我也哭,那种遗憾和痛苦没人懂。

  母亲走后,我和哥都在外工作,只有父亲一人在家。姐隔三差五就去帮父亲打理家务,打扫房子,洗衣做饭,给父亲零用钱。这两年,姐的身体也不好,父亲那里她也去的少了。我每次回家,父亲都会念叨:“你姐好常时间没来了,是不是有啥事?”我说:“没事,我姐忙,走不开,帮女儿带孩子呢!”父亲摇一摇头,叹一口气,不说话了。我知道,父亲想让姐常来,姐来了父亲觉得贴心,和母亲在家一样,有家味,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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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是勤劳的,结婚后,和姐夫一起务营家。家里几十亩地,春种秋收,推拉碾晒,几十年如一日,近乎惨烈的劳作着。她硬是靠勤劳,一点点把儿女拉扯大,一点点过上了好日子。但在姐度过那些年的艰辛,生活渐渐好起来之后,她的身体却不好了。她不知道什么是好好生活,什么是爱自己。她的世界里没有自己,她只知道沉默和付出,一辈子都为了别人而活。

  我经常想,姐是不是和母亲的一生一样,承受生活施加于她的一切,不粉饰,默默无言,任劳任怨?我一直觉得,她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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