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魂鸟魂总难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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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知道,《红楼梦》小说里,林黛玉在大观园的居处是潇湘馆,一个有点偏僻的居所。房子不大,只有一明两暗三间。因为这里栽种了许多的竹子,每每到了春夏,是“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不知道大家还记得否,这里贾宝玉最初的题名是“有凤来仪”。凤,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专门代指的含义。就算不是皇后,最起码是皇妃才有资格以凤名之。

  所以,小说里有一段很奇怪的描写。住进大观园,每个人选到了心满意足的住所,开始写诗了。写诗前每个人得有一个名号,宝玉是绛洞花主,符合他大观园独一男子的身份,也符合众多红学家对于他身份考证的结果。宝钗因为住的是蘅芜院,自己起名蘅芜君。宝玉问到黛玉名号时,黛玉说自己以前没有起过,于是,他给林黛玉一个潇湘妃子的别名,还说她总是双眉紧锁,号颦颦。按说林黛玉一个大姑娘,那能叫什么妃子。偏偏平时动不动就哭的林妹妹,这一次不但没有哭,还开心地接受了这个称呼。联想到她居住地的“有凤来仪”,真有点难以想象。

  青浦大观园的潇湘馆,门前果然栽种了竹子,而且不止一种。我粗略地数了数,有金刚碧玉竹,有乌哺鸡竹,有孝顺一团竹,还有凤尾竹。众多的竹子,将潇湘馆团团围住。只是,这里没有用竹帘。小说里,通过竹帘的透光与若隐若现,显示出黛玉与众不同的个性特征。还有,当竹子绿油油一片的时节,贾母带着刘姥姥等一干人走进潇湘馆,对窗帘的妙论以及软烟罗窗帘的指示。不是几代积累,不是江宁织造,怎么能对众多丝织品的些微差别详察至此?

  布置得像公子哥儿们的书房一样的潇湘馆,有林黛玉喜欢的文房四宝,一尾古琴,还有架子上众多的书籍。屋子正中间,是一张香妃榻。这张香妃榻的造型,与越剧《红楼梦》里“林黛玉焚稿”时的那张差不多。看到这张榻,眼前仿佛出现了林妹妹弱不禁风的娇,以及焚稿时透彻心骨的痛。“一生心血结成诗”,每每有诗文唱和,林黛玉总要争个第一第二,她满腹才华,机灵过人,偏偏有一个“多病多愁身”,不是个有福的人。让一心想让她成为孙儿媳妇的老祖母,也隐隐有担心。

  众姑娘住进大观园后第一个亮相的是林黛玉。她出场时用了个一个绝美的行为艺术:葬花。一把花锄,一个小花篮,飘落满地的花瓣被她小心地收集,放进锦囊,掩埋在土壤中。“质本洁来还洁去”。寻找黛玉的贾宝玉知道黛玉的癖好,帮助她收集了花瓣,倒进了沁芳溪的水里。黛玉连忙制止,说这水出了园子就不干净了。可见得,大观园的清净只有在大观园中,出了园子便不干净了。这些居住在大观园人造清净世界的女儿们,即便没有贾府的倒坍,长大后出嫁,便不再清净了。

  这也是贾宝玉的认识,更是作者曹雪芹的认识。婚后的李纨成了寡妇,嫁人了的王熙凤手段残忍,就连一天到晚与世无争的手捧“太上感应篇”的贾迎春,结婚仅仅一年,便被无情无义的中山狼孙绍祖折磨致死。所以,只要离开大观园,便不再有清净美好。

  黛玉之死是必然的,否则她就要离开大观园,哪怕是嫁给宝玉也不行。第五回的判词和曲子词,早给了她结局。有凤来仪也好,潇湘馆也好,不过是虚妄的幻觉。至于潇湘妃子,难不成有远赴湘水,殉夫而亡的悲壮?

  “葬花词”说:“花魂鸟魂总难留”。中秋联诗,史湘云想出了“寒塘度鹊影”的妙句,林黛玉对了句“冷月葬花魂”。虽然有人争论说是“诗魂”。可是,人都没了,花魂诗魂还是鸟魂,都不重要了。就像屋子里的一只鹦鹉标本,再现了那只林黛玉养出来的可爱的会说话的小鸟。只要看到林黛玉就会说“林姑娘回来了”。林黛玉没了,鹦鹉还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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