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细雨濛濛的秋日,千里之外的我独自一人,来看自己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也向往了无数次的陋室。
和南方很多小城镇一样,和县,这个因刘禹锡的陋室而闻名的小县城,依然保留着一份古朴和典雅。整洁的街道,不多的行人,给人的感觉是清净和悠闲。千年后的陋室已扩建成陋室公园,用于纪念这位曾在和州做过两年刺史、“政擢贤良,学通经史”的地方长官。公园大门上方是四个笔力苍劲的大字”陋室公园“。从大门往里走,迎面是一座林木葱茏的土山,山下是一汪清澈的湖水。沿着湖边的小路,走不多远,就看见了位于半山腰的陋室。
和很多知名景点不同的是,这里只有三三两两的游人。我猜想,来这里的游客多半是吟咏着中学语文课本里那篇《陋室铭》来的。不多的游人,更显得陋室环境的清幽。小小的院落,中间一条石板铺成的小路,小路右边有块石碑,刻有《陋室铭》全文;左边是一间厢房,里面陈列着和县当地一些名人的字画。沿着小路往里走,踏过四级台阶,就来到陋室门口。白的墙壁,青的瓦片,朱红的大门,门旁摇曳的翠竹,这一切让人感觉恍惚回到那个叫唐朝的时代。
一千二百多年前,刘禹锡参加王叔文的政治改革,历史上称作“永贞革新”。革新的目的是想改革时弊,加强中央集权,反对藩镇割据,反对宦官专权,惩贪鄙,用贤能,免苛征,恤百姓。如此变革新政,自然使宦官、奸佞们大为不满。于是改革失败。刘禹锡被贬官和州。按唐时规定,刘禹锡应住衙门内三间三厢之房。但和州的策知县认为刘禹锡是被贬之人,便安排他到城南门外临江的三间小房居住。对此,刘禹锡不以为意,反而根据住地景观写了一副“面对大江观白帆,身在和州思争辩”的对联贴在门上。
策知县见之,甚为恼火,马上让刘禹锡移居别地,并把住房面积减去一半。此房位于德胜河边,山清水秀。刘禹锡见此景色,更是怡然自乐。于是,他又题写一副对联:“杨柳青青江水平,人在历阳心在京。”
策知县闻讯后,更加恼怒,又下令将刘禹锡撵到城中一间只能放下一床一桌一椅的破旧小房中居住。
半年光景,刘禹锡的“家”被折腾了3次。激愤之中,刘禹锡心中有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遂一气呵成,写了这篇《陋室铭》,并请人刻碑立于门外。策知县绝不会想到,正是因为他的趋炎附势,成就了这篇千古铭文。
站在空寂的院内,对着“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的陋室。我想起了当年和刘禹锡一起被贬官的“二王八司马”,也想起了他“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的辛酸与愤懑。想想,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二十三年“啊!本想为朝廷效力,为民**,但空有一腔报国之志,却是奸佞当道、壮志难酬。少年时期的理想,终成中年一梦!但二十三年的贬谪生活,并没有使他消沉颓唐。“莫道桑榆晚,为霞犹满天。”“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透过这些诗句,我们仍然能感受到他那颗积极进取、乐观旷达的不屈的灵魂。他这棵“病树”仍然要重振精神,迎接明媚的春光,焕发青春的光彩。
走进陋室,只见四面墙壁挂着十几幅刘禹锡画像,诠释着刘禹锡一生的宦海沉浮。在其中一幅画的下面,有一段文字这样写道:“当昔日靠镇压永贞革新上台的权阉幸贵们终于一个个被时间的流水和政治斗争的漩涡无情地淹没时,刘禹锡成了笑在最后的胜利者。”是的,千百年的后人,他们记住了那个站在历史的潮头,高唱“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乐观的刘禹锡;记住了重游玄都观,高歌“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不屈的刘禹锡;也记住了激荡过“淮水东边旧时月”旷达的刘禹锡。今天,他的这种乐观、旷达、不屈的精神,经过岁月风霜的洗礼,已浓缩成了一颗不屈的报国雄心、一种奋发昂扬、永不言败的灵魂。
如今,刘郎已远,陋室仍在。而这陋室也一如它的主人,在浮沉毁建之间一站就是千年,我相信,它将永远站立在千百万读书人心中,永远站立在千千万万仁人志士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