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彦|武侯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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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少时读三国,看到诸葛亮出师未捷功败垂成时,总是唏嘘不已。有时轻狂,甚至恨自己晚生了千多年,不然,或许可以同他一道,把三分的天下,统一成汉家的锦绣山河。

  而今,站着他的塑像面前,品读着“可托六尺之孤,可寄百里之命,君子人与?君子人也;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吾闻其语,吾见其心”的楹联,忽然没有了如丝如缕的思绪,忽然没有了气冲霄汉的豪情,忽然没有了年少无知的张狂;油然而生的,却是几许的遗憾,和淡淡的哀愁。

  听不到黄鹂婉转的轻啼;回首能看到,映阶的碧草穿越了千年的光阴,仍茁壮而顽强地从路旁青石的缝隙里挤出来,苍翠的柏树依然挺拔俊俏,昂扬高大的苏铁也不甘寂寞地作张牙舞爪状,衬托的这缅怀武侯的庙宇更加得肃穆、伟岸。如簇的游人,或走马观花,把目光停留在入画的美景;或若有所思,步履蹒跚,仿佛看见了当年的铁马金戈,走进了诸葛武侯的内心深处。

  风华正茂、挥斥方遒的诸葛孔明,仅仅是因为刘备求贤若渴、茅庐三顾,才把毕生的精力和一腔的热血,来报答知遇之恩吗?他的内心,果真如同他在《出师表》里写的那样,“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吗?他的眸子里,从来没有流露出指点江山、封侯裂土的渴望吗?

  应该不是的。不然,在似火的青春、如歌的岁月里,在那个梦醒后恬淡如水的空暇里,他怎么会自负而又平静地吟哦起“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的诗句?

  其实,面对窗外温煦的落日,触摸着拂面而来和谐的春风,诸葛亮早已看到自己的未来和前方的路。这条路,需要用忠诚、坚韧慢慢走下去。为此,他骨子里负起了太多和太伟岸的理想,他内心里承继了家国天下太重和太秉实的情怀,他脑海里铸就了太坚毅和太忠诚的使命感。这信念,这情怀,这抱负,浓稠而刚烈地伴随了他雄浑但残缺的一生。对家庭,他要求孩子用宁静的内心、淡泊的生活,来求学立志,修身养德,成为像他一样的谦谦君子、国之栋梁。对国家,他不满足于偏安于一隅,三分的蜀国,用心血和汗水内求政治的清明、外报一统山河的夙愿,始终念念不忘“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固知臣伐贼,才弱敌强也。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的豪情,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拼杀、奋斗。当生命里最后的一丝光耗尽在五丈原时,也许,他的内心是孤寂而苦涩的;聊以欣慰的,是支撑他这么多年的忠诚为民、精忠报国的家国天下的情怀可以永远传继。他肯定感觉到了,他的子孙后代也有同他一样忠诚报国的品德素养;他造福过的那片土地上的苍生对他念念不忘;他的庙宇和那位把他当成知己的君王一起矗立。

  如今,武侯祠旁,风景依然如旧:蜀山青翠如洗,没留下任何当年的哀愁;江水千里如画,还在无言寂寂长流。站在庙宇内,能看到的,是他风流倜傥、激昂慷慨的模样。让人念念不忘的,是他坚强果敢和强大的内心。走进他的内心,也就真正读懂“能攻心则反侧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那广为流传的楹联。

  张春彦,山东人,1976年生。上世纪90年代毕业于山东大学汉语言文学系,喜读书、游历,经常有涂鸦之作,偶见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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