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微寒,拉上窗纱,将阑珊的灯火和白日的喧嚣隔于帘外,只在一盏茶香中,一曲弦音中,静听时光如水穿尘而过。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当飘渺而略带伤感的旋律在空气中慢慢弥漫,一些淡淡的思绪,如散落在灯光下的暗影,忽而飘然而至。
岁月流转,红尘婆娑,总有一些缘分走散于流年深处,总有一些美好不被光阴成全。隔着山水遥迢,或许,许多人此生再也不会重逢。然而,那些散落在记忆中的零星碎片,总会在某首歌,某段文字,某个似曾相识的场景里,漫过记忆的心堤,闪着迷离的涟漪,那么远,又那么近,勾起心底淡淡的疼痛。
若人生能永如初见,光阴中的故事能重新书写,那么尘世中所有相遇的故事,是否就能执笔写下一阕天长地久,莫失莫忘的永远?
今生,谁是谁眉间的一点朱砂?谁又是谁心底的念念不忘?谁是谁命中注定的红颜?谁又为谁在佛前修行千年,只为在最深的红尘中续一段未了的尘缘?
或许,人世漂泊,就是一场又一场浮萍的聚散,本就没有太多情,太多爱,能经得住时光的变迁,岁月的消磨,抵达传说中的沧海桑田。
许多故事,未曾告别,转身已侧畔千山。一念花开,一念花落,然而,穷其一生,我们再也找不到昨日绽放在枝头的那朵,只有散落在心底的淡淡遗憾,在每一个无眠的夜里,悄悄的诉说着爱情曾经来过的痕迹。
你说,十年的感情,一个转身,你是你,她是她,从此后山长水远,再无交集。
你说,还是会想起那些一起走过的时光,那么美,那么暖,她低眉的浅笑,如花开天涯,春光潋滟。
想起书中读到的一句话,相爱的人厮守在一起,连光阴都是美的。那种拥有以及被拥有的甜蜜。仿佛山川草木都有了情感,每寸肌肤都可以在清风朗月下会展。爱的时候,会发觉自己是最幸福的人,粗衣素布也秀丽,淡饭清茶也温馨。
沈从文先生在写给张兆和女士的信中说“在青山绿水之间,我想牵着你的和,走过这座桥,桥上是绿叶红花,桥下是流水人家,桥的那头是青丝,桥的这头是白发。”
我想,世间最美的爱情不过如此,可以牵着那双温暖的手,从千山走到暮雪,从青丝走到白发。纵使光阴一夕之间老去,你依然是他的如花美眷,她依然是你的眉间朱砂。
然而,人生如浮萍,看似自由,往往有太多的身不由已。尘世的藩篱,世俗的牵绊,流年的素笺上,难免零落下点点落红如雨的遗憾。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能够重新抉择一次,很想轻轻的问一句,你是选择留下,还是选择离开?
人生没有假设,不管我们愿不愿意,一些再深再暖的相遇,走着走着就成了画中的风景,许多以为会铭记一生的人,走着走着就模糊了容颜。面对生命中的一些擦肩,纵使一再回眸,望眼欲穿,也无法回到最初相遇的地点。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有情不必终老,暗香浮动恰好。”聚散别离的故事中,有多少转身,是别人不曾读懂的深情。如果隔着一程山水,生生站成了光阴的两岸,那么,且将美好的记忆封存于心底,不再打扰,彼此安好,相信,也是岁月赠予的温良和慈悲。
若还能在最深的红尘里重逢,你容颜迟暮,我鬓发斑白,与其轻轻问一句好久不见,莫不如就让那些温柔的过往诗意的栖居于心底,让彼此留在记忆里的都是对方静好如初的模样。
试想,如果陆游没有在沈园与唐宛再次重逢,没有在粉墙壁上奋笔题下《钗头凤》,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唐婉亦不会因为愁怨难解,不久便郁闷愁怨而终。
若不能相伴终老,静静的站在对方看得到的地方,或是看不到的地方,她(他)若幸福,与你,何尝不是一种心安?
简帧说:“这世间有两种要称之为浪漫的感情,一种是和最爱的人相濡以沫,另一种是和次爱的人相忘于江湖。我们要做的是争取和最爱的人相濡以沫,和次爱的人相忘于江湖。”
浮生聚散,从来不曾停息,许多时候,我们都是孤独的行者,辗转中,花开的故事未必倾城,心灵的船未必能找到安然泊放的港湾,美丽的相遇未必会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摊开双手,掌心间,是握不住的缘分,悟不透的聚散。
记忆里的那个人,好久不见,不如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