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这边,山那边,许多年来,虽然一山之隔,却两般天地。
清晨,山这边还是静静寂寂,甜甜睡梦,山那边已是轰轰鸣鸣,车水马龙。白天,山这边的人慢慢腾腾,悠闲弄田,山那边的人却是忙忙碌碌,红火营生。夜晚,山这边早已吹灯熄灭,一片安谧,山那边还是灯火通明,阵阵沸腾。
山这边的人都知道山那边就是城市,却没有几个人到过那边,山那边的人因知道这边是山村,便很少有人来这边。山这边的人站在窑顶就能听到山那边火车的轰隆,却很少有人见过火车;山那边的人知道有好多山货是从山这边过去的,却很少有人进山屈身品尝。
大车进不了山,凡进来的都是两个轮子的。忽一日,两辆“电蹦车”突突开进山来,三个象包袱一样包的严实的人把车停到村中。大人、小孩把“电蹦车”围了个严密看稀罕。
“包袱人”从车上跳下来,说他们是山那边来的,让老乡们照看一下摩托。说完,就一起往山上走了。
山这边的人从此知道“电蹦车”还要个名字叫“磨秃”。有人说,难怪这东西这么小,越磨越秃,再磨恐怕就蹦不起来。
中午,山这边的人还没把“磨秃”研究出个究竟,三个“包袱人”已从山上下来,手里比上山的时候多了一卷白纸,还有一位“包袱人”手里拿着个摄像机,在不停拍摄,村上有的人看到摄像机就往两边闪,身后躲,说那是照像机,听老人们说,那个是吸人血的。
三个“包袱人”从包里掏出一些面包、香蕉、苹果留给老乡,向老乡们道了谢,跳上车,脚一踩,“电蹦车”冒着烟跑了。山这边的人还有人喊:“小心着火,烧着屁股!”
之后,市里、县里、乡里的领导来了,说是山这边要修路了,要让山那边的车开进来。老百姓那个高兴啊,像做梦一样。说修就修,劈开了大山,钻了个长洞,路很快就通了。山那边的大车小车来到了山这边,还带来那边许多花红柳绿的货物,换去山这边许多酸甜香脆的好吃的。渐渐的,山那边车来的多了,人来的多了,在山这边的人看来,许多不值钱的东西让他们换走了。
有了大路通了车,山这边的年轻人心活了,仨仨俩俩到山那边开眼界,黑夜回来,饭都顾不上吃,大树底下,石头凳上,给村上的人讲他们的见识,老年人听得象西游起身去睡了。年轻人越听越上瘾,说者兴致浓浓,听者如痴如醉。
山这边的人开始骚动起来,没多久,山这边的二轮、三轮、四轮也多了起来,纷纷跑向山那边,山那边有了山这边的人流,市场上有了山这边的货物。山里人吃透了山货的价钱,山那边的人弄山这边的东西再不会那样廉价了。山那边的人儿、货儿在山这边已不稀罕,山这边的人儿、货儿到山那边却备受青睐。
山这边出去的人一年比一年多了,每次回来都带来一个个新鲜的话题,一个个满足的笑意。山这边的小伙子也穿起了西装,女人们也穿起了裙子。
老人们也开始到山那边看看,他们对后生们的言谈举止也越看越顺眼了。住了住山那边的酒店,回来说,店里那炕瞧着平平的,一躺一个大圪道,吓死人了,还不如咱这土炕踏实。还有那菜油不啦叽,实在顶人,还不如咱家那酸菜就圪嗒好吃。还有那脚地,光的要明,不小心就会滑倒,不安全。
然而,后生们不服,于是,山那边的小楼房、席梦思、地板砖、液化灶、新鲜的吃的喝的用的还是跑到了山这边。
去年春天,山那边又有一拨人来山这边转悠了好几天。临走时,他们说山这边有宝,还要开发旅游区,还要把火车道修进来。山这边的人奔走相告,欢呼雀跃,好象火车马上就要开进山来。
过了些日子,山那边寻宝的人也没再来,但山这边的人时刻也没有忘记他们留下的话题,一有空就聚在一起猜测火车什么时候开进山来。
盼火车进山成了山这边人的新梦想。有人时常听着山那边的火车轰隆声而出神,耳背的老人时常把驴叫听成火车叫,惹得年轻人说笑。青年人一提这事就来精神,孩子们一听就兴奋,山这边的“火车热”不断升温。
前不久,山这边的几位村干部一大早就出山了,有人说是联系火车进山的事了,有人说是去找有关单位再来探宝,有人说是去谈什么旅游的项目……
一个个期望编织成一个个七彩的梦想,大梦、小梦、近梦、远梦,人们期待着村干部们从山那边回来,给山这边带回一个激动人心的、光灿灿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