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堂崮,大概与佛教的禅宗有关吧!这是看到周末天气不错,请一个驴友推荐户外路线,提到临朐禅堂崮时,我心底涌起的第一个想法。所以在几百米外望见山前一尊高高矗立的金色塑像,而驴友介绍是前不久刚竖起的老子像时,感到有些诧异。后来从网上问了度娘,才知禅堂崮原来曾叫蟾螳崮,因其东麓有一巨石如蟾而得名。而且自古就是一座道教圣山,还是沂蒙七十二崮里,独一无二的“一山两崮”奇特景观。
我们一行四人中,有两人去年春天来造访过,对于路线和景点如数家珍。天色宜人,景气和畅,攀登也变得异常容易,谈笑间已从老子塑像身后登上禅堂崮西南方的第一个平崮。
为了不辜负暖冬的艳阳,和因此而高扬的揽物兴致,我们站上高处远眺指数了冕崮、丹崮等秀美的浅影后,向西向北“到边到沿”地将禅堂崮西南方向的两个平崮踏了一遍。当然也收获不菲。杂草疏树中间,一间只有几平方的石屋废墟坐西面东,隐约可以看出还带了也只占几个平米大小的院落,大概是村民避乱的简易落脚点,抑或崇道之士修炼的处所吧。旁边一个在建的人工湖,——我姑且叫它“天池”,——在乱草间岸线蜿蜒、怪石嶙峋,也颇有些丰韵。我们还发现了“天井”,在北侧的悬崖边:四余米见方的方方正正的竖井,四面的全石立壁却有六七米深,像四合院的天井,又像天然的露天储物井。但它的靠北的一边斜斜地倒向陡崖,让我们都捏着一把汗呢!
然而对于眼前快要重建完工的崭新的道观,重游的两位驴友异口同声地表达了忿忿的异议:去年还蜿蜒在崖顶的惹眼的围子呢?那隐忍了几百年的石拱门背负的古迹呢?眼前高朗明亮、气势不凡的弘教新观,咋无法再引发浓厚的尚古文化意味?
前面才是禅堂崮。远远地望过去,对峙着的双崮如巨斧从中劈开,挺拔俊秀,棱角分明。绕道进入西边的一个山门,抬眼望上去才知已抵达西崮的南侧绝壁之下。立崖险峻欲倒,时有孤松顽强生出罅隙,而争高直指。沿壁东行不到百米,蓦然间南北通透豁然开朗,再北望时,数几村落依山傍路,尽收眼底。此时左顾右盼,对峙的两崮却已然瘦削得如书卷侧立。西崮翩然缦立而顶额圆润似欲极显柔美曲线,东崮则依然军姿凛然冷峻一身。中间横了一尊二郎神的塑像,像是有意激发我们无穷的想像:眼前被“二郎神”如此无情分开的俊男靓女,一定满怀了对爱情的忠贞不渝和对专制的控诉抗争!
顺行往前,侧壁上现出一口石洞。洞口被凿成石龛门形,左右隐约可见已损毁的二龙戏珠等浮雕。洞中雕像也被损毁,只有洞门右侧的诗刻还清晰可见:“禅堂一景化有缘,二十四孝古今传。仙女哭麦人间少,王祥卧鱼世上难。”传说洞中供奉的是禅堂崮前焦家庄的孝女焦氏,在村民中还流传着她严冬为病母哭求麦穗,而感动上苍的故事。附近的几个村子近年来也都提出了“以孝治村”的理念,在这里寄托了多少百姓对于传统美德弘扬光大的渴望和呼唤啊!
行走在东崮崖边,踟蹰间渐渐失却了自西而来信步漫行般的悠闲。东崮浑如一整块大石侧立跟前,抬头仰视时常常在目眩神骇中,被自上而下贯通的石缝和摇摇欲坠的巨岩吓到。绝壁上也时有飞松倒挂,虬枝蜿蜒着缘壁盘附。崖畔还有横生未枯的藤蔓,和依然昂首挂枝着彩的红果,让人无不顿悟到生命的顽强。
绝壁上斧凿而出的石阶,崖肩垒石而砌的拱形隧道,崮顶简古肃穆的泰山老母殿,庙阁西侧磐石上全凭手工凿开的巨型圆池,无不记载了劳动群众的勤劳和对美好生活的祈愿。站在东崮顶上极目远眺,群峰如涛,“尺寸千里,攒蹙累积,莫得遁隐”,一种荡胸生云、四望如一的欢欣也如期而至!
恋恋不舍离禅堂崮返行,踏回西南方向的平崮,再次遭遇了还未竣工的道观工地。红门黛瓦、富丽堂皇的建筑前面,残存着被拆成支离破碎的石砌拱门,而拱门之上已夷为平地。拱门后面,还依稀可以看出原来庙宇院落的痕迹。西边沿坡绵延而南的围子石墙,也被拆成了孤立不接的几堆,在杂草丛林中黯然相望着。
暖阳下的冬日时光安静着,但安静并非无声而无为。这些废殿颓檐、残墙断壁,一如禅堂崮崖壁上顽强的岩柏,千百年来看风看雨,看日行月走世事沧桑。沉默中它们的无声述说,像敞开了胸怀,却展开得让人心灵震撼。从它们胸怀里的空谷回音、风飞叶动,无视传承、一味标新的人们,是否读懂了它们的每一缕愤懑和惶茫?是否听懂了像林语堂说的“温柔的声音,同时也是强迫的声音”?
重游的两位驴友还在忿忿不然,连我也被感染得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