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回不去了。他仿佛要用尽所有力气,才能压抑住内心里翻滚的悲伤。 一位戴着眼镜的青年男子,立在墓碑前,任冷风拂面,很久很久。 这块墓碑周围很是干净素雅,显然是一直被人精心打理着。 他站在墓碑前,凝视着墓碑照片上她素静含笑的面容,内心抽痛。 一簇向日葵放在墓前,单薄得如同风中的蝶翼,就像曾今的她,单薄,却总是如同向日葵一样阳光。 而如今的他,能做的只是花一下午时间,帮她打理周围的杂草,给她一片安宁的乐土,陪她看那蔚蓝天空,赏那葵花盛开。 那些年错过的温暖,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弥补。 如今那些曾被他刻意去忘记的回忆,像浪一样向他涌来。 她是一个宽容温柔的女子。他曾深深怪过她,恨过她,因为她不是他的亲生母亲。那是四岁的他,以为母亲只是远行,还会回来。却不料等来的却是她,他恨她取代了他母亲的位置。所以为了报复,他给她捅了很多篓子。可她从未打过他,骂过他。他父亲每次气得发抖要拿棍子打他,也是她护着他。平时的吃穿上,只要她有,一样也没曾亏待过他。 她是一个勤恳持家的女子。无论屋里屋外,在她手上都是井井有条。若不是当初的自己不总给她惹麻烦,想必她也会省心不少。 她是一个坚韧的女子。风雨飘摇的年代里,父亲因伤去世了,只剩下了他和她。为了撑起家,什么脏活累活,她都干。可是对于年幼的他来说,她依旧不是他的妈妈,她依旧被被他视为带着厄运的女人。在他看来,她的存在,昭示着他已经没有了家。如若不是她提议父亲去她舅舅那里打工,父亲又怎会去世。所以他从不尊敬她,他觉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从来都是。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她去世的消息,他感到脑袋一片空白。他疯狂地飞奔,眼泪扑簌簌得往下掉。那个女人,命那么硬,她怎么会?她以为这样走了,我就不恨她了吗?她凭什么死,凭什么……那时候他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伤心,但当他在桥头边看到满身是血的她,他痛哭流涕。 如同罂粟的血,成了他后来难以安睡的噩梦。 一切如梦幻泡影,他真的成了一个孤儿。 那年他十岁,失去了所有。幸而他之前在一个裁缝那里瞒着她当了半年的学徒,他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一个人了,他不再调皮捣蛋了,没有会在乎他。他也不怎么说话,终日里学做裁缝,而且还学绣花。不忙的时候,也总是望着天空发呆。 为了讨生活,遭了许多罪,受了许多委屈和白眼。就这样,一步一步成长,裁缝活不仅做的好,绣花技术也独一份,不过他只绣向日葵。那些顾客都道他是个怪人,其实是因为他的继母喜欢,他才学的。别的什么花他并不会。多年后,他有了自己的裁缝店,名为暖阳阁。他的独门绣花名为暖阳,预示爱如暖阳,向阳而开。 曾经,一直未曾理解她的好,也没有明白父亲临终前看着他的那句叹息:你,要快点长大啊! 活着的人,悲痛欲绝,已经没有了重来的机会。如今苍白的相聚,立在眼前冰冷的墓碑,刺痛了所有苍白的回忆。他跪在墓前,抚摸着墓碑,泪水划过他的脸庞,缓缓地,缓缓地,滴落在那簇花上,滚落进花蕊里。 他向她讲了许多许多,有过去的回忆,有关裁缝店的事,以及深深的忏悔。印象当中,他从未和她这般心平气和地说过这么多话,他的声音缓慢而清晰。他想,她应该听得见吧。他深深悔恨,悔恨当初没能理解她,没能做个乖孩子,让她省心。 夕阳西下,远处,他似乎还说轻轻地说了句:妈妈,我下次再来看你。然后,他站起身,理理衣摆,缓步离去。 他孤单的背影在夕阳下渐行渐远,女子墓前向日葵暖色如阳。 听说,他还为她妈妈种了一片向日葵。 听说,他要去娶一位像她一样温暖的女子为妻。 听说,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 ——后记
爱如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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