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没有成年,就认一个干儿子,并与其成为一辈子的亲戚,听起来是个奇谈,但是在我们的家乡,它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风俗。
在十二三岁上初中时,由母亲做主,就为我认下了一个干儿子。不管我的态度如何,干儿子连同他后来娶的媳妇就一直喊我“爹”,后来我在城里也娶了媳妇,他们见面就喊我爱人“娘”,喊得我爱人一愣一愣的,但是他们不管,就是这样喊。我爱人一开始不习惯,喊得时间长了,加上我的游说,我爱人也就慢慢地习惯了,也就顺顺当当地答应着了,两家人也就当成了亲戚走,你有来我也有往。
干儿子今年都四十岁了,比我们小不了几岁,女儿已经上了大学,儿子也在读高二,成绩也很不错。夫妻双方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没读过几年的书,靠地里的收成和在城里打工生活,但说话做事不比我们很多城里人差。我很喜欢他们一家人不说,我爱人也很喜欢他们,常常一口一个儿子、一个一个“乖”的叫着。早年我们没少接济他们,三千二千地借钱给他们度关口,回老家时,把自己穿过的旧衣服,打包带回去送给他们……他们一家,家里有什么特产,有什么他们觉得异样的东西,也总是忘不了我们。两家人一路相陪,相互搀扶着,相互依赖着,相互愉悦着,日子过得都很幸福,很快乐,就这样一天地走过来。
好多年都没有回家过年了,今年准备回家过年。出发前打点各种包裹,我爱人又收拾了很多旧衣服,打成了一个大包裹。临走时,车子里塞不下,我就对我爱人说,旧衣服就算了吧,现在农民的日子不比前几年了,如今家里人未必稀罕咱们的这些旧衣服了。于是就把旧衣服给删除了。
回家的当天,按照惯例,中午在我的二哥家吃饭,晚上就要到干儿子家吃饭。下午5点多钟,我们一大帮人就移师到干儿子家去了。
一走近他们的院落,我就愣住了。朱红大门足有三米高,门楼建得那架势,丝毫不亚于过去大宅门的气魄。门楼两旁各立着一个石狮子,石狮子的旁边是围栏,围栏里的花草茂盛碧绿。门楼两边各挂着一个仿古的大红灯笼,里边发光的显然灯泡,功率一定很大,压住了傍晚太阳的余晖,门庭被照得一片红晕,把过年的氛围烘托得浓浓的。
走进大门,右边是一排偏厢房,有储藏室、卫生间、浴室和厨房;左边是花坛,花坛里有棵桂花树,还不是很大。树下是一些不知名的花草,在这样的冬天里依然碧绿。中间是甬道,大理石铺就。
正房是三层小楼,每一层都有200多平米。客厅在一楼,走进客厅,客厅的左右都有吊顶灯,每一只都值上千元。靠东墙是一组沙发,在城里很少见这么大的沙发。因为这么大,在很多城里很多家庭的客厅里是放不下的,城里住房的客厅很难有这么大,足足有70多平米。沙发正对面是一个42英寸的壁挂式大彩电,彩电与沙发之间是一个大方桌,用餐的餐具已经干干净净地、整整齐齐地摆在了上面,显然我们今天的晚餐就在这里举行。
楼梯铺的仍是大理石,不锈钢栏杆,大理石上面还铺有红地毯。顺着楼梯来到二楼,二楼有五个卧室,每一个都有20多个平米,中间有一个小型客厅,客厅外有一个小型阳台,说是小型,也足以让十几个人坐在那里聊天看风景,而且是宽宽松松的。
说它小型是相对于三楼阳台而言的,三楼阳台足有100平米。靠近阳台边沿种的也都是花草,一样地茂盛碧绿。中间地上都是用大理石铺的,正中间搭有一个凉棚,凉棚下有石桌石椅,供人娱乐的。在花草旁还建有一个洗手盆。余下空间建了三个房间,其中一个是书房,其他两间空着,我问干儿子,这两间将来做什么用,他说他也不知道。
晚餐期间,干儿子的父亲问我,假如这些房子要是在城里建得需要多少钱?我说:“老哥,在城里,这不叫房子,叫别墅,要是在城里建,1000万也说不好,城里的地皮值钱。”
回城的路上我在想,我这辈子还能住上干儿子的那样的别墅吗?说实在的,我一点自信都没有。从我干儿子的别墅看,过去我这个城里人的那点优越感尽失了,幸亏那包旧衣服没有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