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无作。我一杯清茶宅于书房。爱人给看“朋友圈”里的美图,那莹莹素白的栀子花,脱颖于锳锳的碧叶之上。
一缕朝霞,穿过渺渺晨雾,把金晖抹在鲜绿鲜翠的栀子树叶上。要不是叶尖坠坠的露珠,和朵朵烂银霞照的栀子花,我会以为这是一树潋滟宝气的翡翠。或然间,我仿佛置身于旷谷幽香的栀子花丛中,那一缕缕浓郁清新的栀子花香,直入我的心门。
我记忆中的栀子花,肆意地开,盈盈地白,浓郁地香。如果晨露未干时,你摘下一朵,抽出花蕊,花管里溢出的甜香就会让你迷醉了。就在我思想栀子花这会儿,爱人竟然找到了栀子花基地的坐标图。它就在小城之外,旷谷之中。
雪儿欣欣然地说:“采风去?!”我说:“走!”
小城无郊区,毗邻乡村。条条乡间水泥路斗转起伏,炎炎夏日下,宛如交错流缓的小溪。我在副驾上远眺近观,远山黛青、近木葱茏。我希望的风景并没有遇见,萋萋芳草不见了,脑际里粉红的月季也不见了。即使路边的野花,也得捋开一洼洼蓬乱的狗尾巴草,才能瞥见它们孤零零的白。虽然黯淡了的花容,却有不屑的神情。
路边没有风,也没有风景。我有些怠倦了,摇下玻璃窗,希望行车时趟起的风,能吹来一缕天香,哪怕一缕草香也好。我只是,只是闻见太阳的气息和泥土的味道。可这太阳的气息,不如冬天那么温煦;泥土味也不如春天那么芬芳。
导航把我们带到刻着“栀子花基地”的木牌旁。膝盖高低的木牌与导航的高德地图在一起,显微着见。我望见剥离绿被后的山岗劈成了梯田,梯田上零落的栀子树。于是我惋惜山岗上曾经的绿被,心疼这些瘦弱的栀子树。它们就像六十年代,农村母亲那群散养的儿女。眼前的栀子花谢了,枯黑的花瓣粘连在稀疏的叶面上;萎靡在瘦弱的枝干上,好像鲜聪的少年套上爷爷的破棉袄。我想见了栀子花开时的热情,想见了香甜的晨风,遗憾时光易老,芳华不再!
雪儿悻悻地、羞愧地说:“小老头我们回家吧!”我说“继续往上走!”。继续往上走,只是追求美好的简单愿望!我不愿回头,是因为城市越来越多修饰‘过度’的成功人士,是因为越来越多不合时宜地‘wear’香水的女人们。
一程起伏的山路,斗转间,霭霭的绿色浮显我的眼前。几幢宽大的屋宇,少了烟火味,愈发显得清寂,要不是房前这一池鲜活的凤眼莲,便是清冷了。
铺满凤眼莲的池塘,鲜活的碧叶之上升华盏盏三面观音似的淡紫色的花穗,于是山野多了一份秀色,小山村有了生机。它所以是“凤眼莲”,因为仿若凤眼那般妩媚、迷离神情的叶貌,因为观音似的高洁的花容。挨着、挤着的碧叶,彰显著各自风姿。那舒展开的,便肆意张扬自己的姿态;那卷曲的,便可以矫情自己的姿色。它们虽然有君子兰一样厚重的绿,不过比君子兰的叶儿宽大了一些。只是愠愠之气,只是不肯礼让;所以浅薄,所以只是凤眼莲。要不是因为婷婷于碧叶之上,恬淡高洁、氤氲之态的花穗,或者“莲”也不是了。
追求完美,不是妄自菲薄的心里自*;而是诋毁消极、积极向上的博爱情怀。追求完美的同时,不仅要有海纳百川的胸襟,还得有降解污垢的担当。继续往上走,也不是竭斯底里的绝唱;而是虎行如病的隐晦修为,是懂得合适地低头,及时转身的大智慧。
车停了,我从思想中回归,不够宽的路面上演绎着久违了的风景。一对农民夫妻,正准备把完成作业的旋耕机运回家中。娇小的妇人,站在红色三轮电瓶车旁,烈日烤得她局促不安,她用盖在头顶上的白色毛巾不时擦拭脸上的汗水。丈夫是位粗壮的汉子,五十开外的光景,厚实的身板,憨厚神情。他正在路面与车板之间用粗实的断木架设旋耕机的轨道,他反复地调整断木的方向与距离,那娴熟的操作与稳健的行为,化解了我心中的悬念!
这时候,雪儿与我对视了一眼,我们心领神会地期待她们夫妻的表现。这时候,妇人仿佛对丈夫提示了什么,只见丈夫一边望着我们讪讪地微笑,一边向旋耕机走去,并用手语暗示我们先行。他的笑容里有挡住我们前行的愧意,还有成人之美的释然。
我们的车在缓缓行驶,我摇下车窗准备表示谢意时,他已经挪开了横在路上的机器。他不失时机地告诫我们说:“前面五公里是‘锅坪吴家’,回城只能调头!”虽然我相信没有峰回路转,但我更希望“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们并没有发现风景,而是及时地转身,再次路过受人礼让的路段时,那对陌生的夫妻已经归去。
雪儿感觉轻松了,她瞄了我一眼,不无遗憾的说:“今天没见到你喜欢的栀子花。”我欣慰地说:“陪伴就是风景。”她欣喜地说:“谦让也是风景!”我肯定地说;“是的!这对夫妻身上的淳朴,闪耀着人性的光芒,是一道靓丽的风景。他们的美丽远甚于素白的栀子花!”
我思想,愈来愈堵塞的城市交通中,那些蛮狠的见缝插针行为,比见这对农民夫妻的谦让,堵塞的仅仅是交通吗?
是呀!人性中原本的“淳朴”是多么地美丽。我欣喜陌生了多少年的“纯朴”今天又遇见了,雪儿欣喜我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