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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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屋,一部沉重的家族史,一部祖辈们的艰辛史,它是那个年代最淳朴的写真。

  老屋里,不知珍藏着祖辈们多少为之奋斗的、鲜为人知的动人故事;发生过多少悲欢离合,生离死别。老屋里,有我心中永恒的恋,难忘的情。

  从我有记忆起,就住在太祖父为我们做的那幢老屋里。它和众多乡亲们的房子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但在那屋子里发生的故事,却与别人家有着千差万别。

  一、

  那老屋,是土砖黑瓦结构,共三间,两边是正房,中间是堂屋。总共面积大约七、八十平米。两边的墙和前后的墙,都是土砖砌成,里面的两扇墙是木制架部结构,我们这里叫崁架房。就是中间两扇墙用木头做成架部,形成与外墙那样的45度延长一点的山头。木架的下方,用青砖崁成。堂屋的楼板,全部用木板崁缝,不漏缝,叫清缝楼板。这在外人眼里就称:他们家的房子是崁架清缝楼板房。这比完全用泥砖做的四大墙壁,漂亮得多。在乡亲们嘴里就夸:他们家的房子多虎式!标志着有钱人才能做得起那样的房子。

  其实不然,就在我们前面一家,全部用精制的青砖砌成,在房子里面说话,有回音。解放初期,那家被革命后,分给贫雇农去了。在**年代,被主人一拆而空,消失在乡亲们的视线里。

  听父亲说:祖辈为了做那个房子,太祖父,太祖母、祖父、祖母吃了不少苦。过去年间,做房子,兴讲风水,请一个风水先生看地基,要花一大笔钱。风水先生凭着他那一张灵光的嘴巴,说三道四,胡弄一番,拿着现洋,眼睛都不眨地扬长而去,甩给太祖父的却是一幅沉重的担子。那就是房基前后扯皮拉筋会发生一连串的事,都由太祖父去承担。

  我们那地方过去有青帮、红帮的人,老百姓称他们是鸡杂鸭杂,肖铺马铺。那帮人整天就是游手好闲,靠在当地敲诈勒索过日子,他们只要是知道哪家有什么重大的事,马上上报主子,派人上门吃黑,如不满意,就会吃大亏。当时,太祖父可能没招呼好他们,他们就把祖父捆到离家乡很远的花山一个黑窝点里,反背吊起,用鞭子抽打。为了救赎祖父,太祖父连夜步行赶去,将做房子的全部资金搭上去了。

  含辛茹苦的太祖父,看着地基不能做房子。听实了风水先生的话,舍不得换一个地方,或者放弃。只有硬着头皮延迟一年,攒足了钱再做。

  在这一年里,太祖父,太祖母,祖父、祖母没日没夜地整谷、买米。就是贩回的谷,用碾子、磨,完全加工成米,卖出去,然后还要种自家不多的薄田,一家人奋力拼命地干一年,才决定做那房子。在那一年当中,太祖父吃三担大麦,没吃一滴油。可想而知的太祖父是何等的艰难!何等的忍辱负重!

  做房子的土砖从哪里来呢,就是在自家田里,用牛拖着很重的石磙,在田里反复碾,碾好了,就用切刀,一人在后面握着切刀把,前面一人系上绳子往前拖,这样来回反复,将全部碾完的面积切完,然后又用切砖的起版泥刀,一块一块地起。起的时候,也是两人,一人拿起版刀,一人拉绳子。起完了,就一块一块起竖起来,将它晒上几天,一般要晒六、七个日子的太阳,完全晒干了,就用人工一担一担地挑回。

  动工做房子的过程中,还要招呼好周围“关照”的人,一不小心,麻烦太重。

  成功的房子,坐东朝西,外面两边高墙,是用双砖砌成,外观新颖庄重,显得格外扎实厚实。一时引来众多的赞誉,也写满了祖辈们的奋斗史。

  听父亲说,房子做成功,中年的太祖母因劳累过度,加上沿途的焦急,不久含悲而去,永别在那幢老屋里。

  老屋啊!你吞噬了祖辈多少血汗啊?乃至生命!

  十年之后,祖母在不尽的艰辛与磨难里,中年时期,也在那幢老屋里,与亲人永别!

  太祖母、祖母的去世,让太祖父,祖父饱受中年丧妻之苦,内心的忧伤,有谁来读懂啊?

  二、

  凄苦的日子,在祖辈们坚强的脚步下,迎来了1949年的全国人民大解放。祖辈们翻身做了主人。

  1951年春季,二伯父带着祖国人民的重托,从那老屋出发,在太祖父、祖父、大伯父、父亲、叔叔,姑姑,还有家人、乡亲们的欢送下,佩戴光荣的大红花,雄赳赳,气昂昂地参加了中国人民自愿军,1952年10月光荣牺牲在朝鲜战场上,为保家卫国奉献出了宝贵的青春。

  从此,老屋厚厚的大门帘上方,高高地悬挂着党和政府授予的大红色似红旗飘飘型的“光荣烈士家属”的牌匾。

  随之,大伯父迎娶了伯母住在左手边的房里。父亲迎娶了母亲,住在右手边的房里。后面的格块住着太祖父,祖父,还有叔祖父、叔叔。这样,那幢老房子里,住着三代人。53年,由于我的出生,迎来了第四代的长孙女,老屋里出现了生机,四代同堂了。

  由于我的到来,太祖父不太喜欢女孩子,但又看在四代人的份上,还是时不时地抱抱,逗逗,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1954年,长江流域发生洪水,一场大规模的水灾在上半年的6月份,一夜之间铺天盖地汹涌而来。我们村子就在严西湖的岸上,上游是长江。为防止洪水淹没,太祖父,祖父,父亲,伯父几天几夜在老屋的周围围上土墙,挡住洪水淹没。保住老屋的存在。那处土墙一直保留到74年,因为要做新房,扩大面积,才扒掉那道土墙。

  在我有记忆后,太祖父虽然年岁已高,但他的身材还是高高大大的,经常穿的是那清朝年间遗传下来的,洗得泛白又补上补丁的大襟长褂,补着补丁的圆口布底鞋,一身干净利落。那样和蔼可亲,慈祥有加。说话,一举一动,慢条斯理,嗓音宏钟般地浑厚。听父亲说:老人的一生中,很讲究仁、义、礼、自、信。虽然没读过书,但是小时候,太祖父的父亲,把他从小送到河南少林寺学武艺,受过良好的熏陶。此后,就形成了太祖父循规蹈矩,安分守己,墨守成规的良好品质。特别记得的是:“吃不言,睡不语,”这是太祖父对我们的一贯教导。

  太祖父重男轻女,我比大伯的儿子堂弟大两岁,他就是第四代长孙子,在我差不多四、五岁时,堂弟三岁多点,他小些。每次湾里来了摇波浪鼓的货郎担来了,太祖父就给钱我去买糖吃,那时的糖一分,二分钱一个,太祖父总叫我买两个,说:“弟弟一个,你一个。”我还喜得屁颠了,其实是沾堂弟的光,我那知道呢,即使母亲说,我也听不进啊。但是,有糖吃的我们,就在太祖父的脚前脚后传,看得出,太祖父还是喜欢我们的,心里美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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