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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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广西靖西的古龙山大峡谷时,天公不作美,我们在瓢泼大雨中踩着湿滑的山路直下到谷底。眼前展开的画卷秀丽美好:举目是两岸青山,覆盖着无数叫不上名的植被。这些植物们在雨中绿汪汪的,说不上是水洗让这绿更温润,还是这绿让水意更充沛。山间夹拥一溪流水,水流因为山雨的汇入而显得有些急促和浑浊,溪面平整,偶缀几方不甚大的岩石,活泼着整个画面。

岸边几艘颜色艳丽的漂流艇在等着已经穿好救生衣的我们。每艘小艇都配了一个船工,为我们的这一趟漂流服务。我们同行七人,共四艘小艇。四个船工一色的黝黑皮肤,阳光脸庞。船入水道,他们左右划桨,身姿灵活,手法娴熟。天雨似通人性,上了船竟渐消了踪迹。顺流而漂,心情自在而舒畅。船工们既掌控着船行的快慢,更负责着游客的安全,还充当了导游的角色。姐姐那艘船的船工是位五六十岁的中老年汉子,眼角的皱纹有如刀刻,身材精瘦。他的船总要比我们的落后一些。他告诉姐姐,年轻时也在广东各地打工,收入比现在多得多,可是如今年纪大了,孙子也需要人带,就回到家里来,每天做这船工的兼职帮补家用。全长6.8公里的水程,耗时一个多小时,他因为体力有限,每天最多划两趟。那些年轻些的,不间断地往返于起点和终点,一天最多能划5趟。

船行到水道的三分之二处,前方突有巨石急瀑。船工们将船划到岸边,告诉我们这一段因为石头多、落差大,是无法漂流的,需要下船步行近1公里。我们下了船,发现山路是狭窄而湿滑的,穿着雨衣和救生衣的我们狼狈不堪而又小心翼翼地盯着窄道慢行时,我的心里就犯了嘀咕:“那些船怎么办?”正想着,一回身看见船工们躬身把小艇高举过头,用背和头顶住小艇,把船背了起来!他们背着小艇,双手托住小艇两侧,趿拉着拖鞋大步流星地朝我们走近。我们慌忙侧过身子,让他们先过。

从我身旁经过的船工身上早已水渍斑斑,分不清是水是汗,又或者二者兼有。顶着小艇的脖子因受重而向前伸着,手臂的肌肉用力地绷着,微微隆起。这样一个负重前行的姿态,让我很自然地想起了曾经游览过的许多险峻的高山上的轿夫们。每每爬这样的山,总有那欲揽胜而力不足的游客,他们会雇上一顶轿子,坐于其上,既享自然之无限美景,又免去攀爬之劳累。山路蜿蜒,轿夫们负重而行,处处风险,可很少见他们面露难色。也许,和那些船工一样,他们身上的重,是不得不背,不得不扛的。也因为这“不得不”,而多了一份责任和义务。肩挑手抬的,不过是一个家的重量,一份爱的承担。

作家莫怀戚在他的散文《散步》中写道:“我蹲下来,背起了母亲,妻子也蹲下来,背起了儿子……我和妻子都是慢慢地,稳稳地,走得很仔细,好像我背上的同她背上的加起来,就是整个世界。”是啊,背上的世界!不仅是这些船工、轿夫们,哪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不曾体会到这个世界的重量呢?在这样的现实里,他们早已炼成了挺得住、扛得动的“铁人”。这样的“铁人”,双肩是坚实的,内心是坚强的。

1公里的山路已尽,小艇重新入水,旅途仍将继续。再次登艇,我的心情似有了不同。山依旧是那青山,水依旧是那绿水,只是山水之间,多了一些扛得动山挑得起水的身影,增了几分足以担起生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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