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涌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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徜徉在岭南水乡东涌镇的沙田河网上,你会被眼前的一切所迷醉而流连忘返,那连片的蕉林蔗地桑基鱼塘,那溢满幽幽瓜果香的乡间绿道,那夕阳下的渔舟晚唱,那飞椽翘角富有岭南风格的建筑群落,那珠三角特有的乡情乡风,那原生态,那原民俗……而我,更钟情于东涌河网水道上那或静静停靠或悠然荡漾着的艇。

你看那艇,默默驻足于吉祥围那大榕树下青石埠头时,便仿如栉风沐雨的长者在悠哉游哉地颐养生息,在默默倾听那听过千百回的风和水的歌谣。

艇,在东涌平静如镜的水上绿道缓缓而行,倒人字形的涟漪散漫地在艇后向两边荡漾开去,像一只只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鸭儿在水中畅游,那划动的双桨,又像那调皮的鸭儿跃动双翅欢快歌唱奋勇争先。让游人坐在艇上欣赏水上绿道的美,是东涌人款待游客的一大特色。艇在水上慢慢穿行,两岸原来近在咫尺,却又似乎让人看不到边,满眼的水生植物,满眼的木瓜、石榴、芒果树和甘蔗、水草,两旁的房舍和村道掩映其中,若隐若现,水生美人蕉硕大的花蕾时不时在水杉的缝隙中探出头来微笑。岸的绿和水的绿在你眼前弥漫着,艇前那一座座石拱桥晃荡之间就到了艇尾,又无声地渐行渐远。咿咿呀呀的桨声与水和鸣,同鱼虾们一起欢唱,草丛中有家禽嘤嘤呢喃,在人们的耳畔歌吟……此时,艇笑意盈盈地将你送入了一个如诗如画、如梦如幻的童话世界。

记得孩提时,我常爱跟祖母到珠江边,去看艇,或去吃一碗美味的艇仔粥,每当夜幕降临,堤边就成了热闹的去处,小艇你牵我,我倚你,一字儿排开,都点了煤油灯,鹅黄的火光在微风中闪烁,远远望去,影影绰绰,人声艇影里波光星月相辉映,煞是好看。等长大了我才知道,艇像漂浮在河海上的鸡蛋壳般脆弱,所以艇家就叫疍家,而艇就叫疍家艇。

在过去东涌和鱼窝头那一带水乡,人们将水上人家连同他们的艇称作“水流柴”。就像那充满忧伤的沙田咸水歌里唱的:“沙田疍家水流柴,赤脚唔准行上街,苦水咸潮浮烂艇,茫茫大海葬尸骸。”“水流柴”三个字隐含了旧时疍家人多少辛酸和悲苦啊!在东涌,在如今那些或安闲或正欢歌或大或小或新或旧的艇上,我仿佛看到了过去东涌水上人命运家谱的喜怒哀乐,在那些“诗经”一般的疍家咸水歌中,我仿佛目睹了一部部东涌疍民的咸甜史,和他们那些并未被遗忘的梦……

我爱在东涌河岸上的榕树下看艇,爱艇在水中荡漾时那种微微晃动的感觉,爱听头戴“虾姑帽”的艇姑一边撑艇一边放声高唱的咸水歌。虽然疍家人的凄酸早已成昨,吉祥围的水上人几十年前就已告别浪上颠簸流水漂泊的岁月,人们怀抱的梦想也早已振翅翱翔,然而他们那高亢绵长的咸水歌仍蕴含质朴充满泥土芳香。

东涌的艇是有生命的,在东涌那令人心旷神怡的水上绿道里,我听到了水鸭和燕雀的私语,石榴树和美人蕉的沉吟,还分明看到了艇像美人鱼一般欢快地撩逗着水,在与水爽朗地合唱。时移世易,一样的捕鱼捞虾,却早卸下了沉重与哀伤,只收获丰裕和欢笑,新时代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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