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世纪前一个春日,前苏联航天员尤里·加加林作为第一个进入太空的地球人,在苍穹之上从飞船弦窗回望地球。那一刻他惊呆了:茫茫环宇中,地球是一颗悬浮的蓝色星体,晶莹剔透,宁谧幽美,有如太空里一团悄悄的梦幻。
“静悄悄”,是一种怎样美轮美奂的境界?它在一袭阒寂中含蓄着内秀、矜持、空灵、圣洁、温馨、谦逊、平和,它的精神写意是宁静致远、大音希声。
春夜喜雨的脚步是悄悄的。
“随风潜入夜, 润物细无声。”好雨如此怀柔,它是怕惊扰了人们春眠不觉晓的美梦吧?乘着浓浓的夜色,蹑着手足飘然而至,把细如毛发的雨丝化作甘霖,浸润土坷里的每一棵植株。二月春风舞动剪刀在河堤边一路剪裁,那动作也是百般柔韧轻悄的。一树一树的新绿,被裁切得极其细微精美,早春的形色便很有样子地盎然披纷于枝头了。
夏日繁盛的奇花异朵在山水草木间遍织锦绣,恣意铺陈。如此浩大的舞台情景剧,却没有开场锣鼓的造势,没有追光灯影的托形。火热的炫美也是静悄悄的,每一朵花儿,无论色彩浓淡,身形大小,从含苞绽蕾、芳华繁盛,到花事荼蘼,一直就那么文文静静,一点儿也不闹腾。
金秋晴明,天宇高远浩茫,大团的云絮在其间倾情写意。时而如巨大的菇朵隆隆升腾,时而像骏马肥羊悠然驰骋。它们的舒张幻化是磅礴大气的,同样也是悄无声息的。秋日的天穹拉展成巨幅的宽银幕,一部意韵幽美的默片在时令里徐徐映演。
隆冬里天降祥瑞,一夜之间,大雪将宽厚温润的绒毡披覆在山川莽原丛林广厦的每一寸肌肤上,濯出“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那些纷纷扬扬的圣洁花瓣,每一朵也是静悄悄的。它们飘临大地那一瞬间的姿态,就像是轻盈的芭蕾舞步的脚尖点落,于无声处,唯美嫣然。
然而,在灼热的人间烟火里,许多时候,“静悄悄”却成了一种难以企及的奢望。
市镇的茶舍一家比一家布设讲究,茶也够品味,闲遐时踅入,本想在氤氲的茶香里消磨一寸静好时光。可是左右邻桌旁若无人地侃侃而谈,拍案高声咋呼,让人心惊肉跳。沙发卡座上横着硕壮汉子兀自酣眠,鼾声如闷雷滚动。
逢年过节,饭点时但见偌大的餐堂宾客满座,一个个饮食男女举杯把盏,高谈阔论。每个人似乎都在竭力将嗓门音量开到最大,饭馆俨如一个蜂巢。无数张嘴巴在嚅动,却难以辨识任何一个个体的声音。
去公园散步寻幽,鸟语花香中间每每混杂一些尖厉之声,那是某些“音乐爱好者”正在练歌或是习琴。他们借助音响将五音不全的“自娱”之声广而播之,强势灌入他人耳门。闻者不堪受虐,只有捂住耳朵怆惶逃避。
生而为人,为什么不可以在大自然风花雪月的陶冶下敛束狂野的心性,秉持一份雍容与文雅?
地球,这颗悬浮于太空之中的蓝色行星如此神奇,它的品质中透溢着诗意浪漫与温文尔雅。作为人类,我们的骨血里不应该丢失这份基因。
让我们的生活少一些咄咄逼人的喧嚣,让我们有限的生命之旅脚步迈得轻盈、再轻盈一些,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