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熟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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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沿丹河散步。丹河里长满杂草,葳蕤繁盛。见一老者,缓步于杂草丛中,一边行走,一边顺手捋取一些杂草的种子。我走近,问道:“捋草种子干什么?”他说:“喂鸟。”我又问一句:“什么草的种子?”老者抬头看看我:“糁籽草,古语说‘十升糁籽,换不了一升大米’嘛,过去,糁籽可作粮食吃。”

我顺着长者的手看去:糁籽草,不就是早熟禾吗?俗名又叫小鸡草。早熟禾,是其学名。老者所说的“糁籽草”,想来也只是一种俗称罢了。

早熟禾,一年生草本植物。枝条细长,高可达一米多,直立或者斜生;风来草应,摇曳生姿,颇具美感;茎节较长,叶生于两茎结合处,渐老,草茎结合处,便呈红褐色,或者叫茶色,不是绿茶,是红茶,而且是红茶中的金俊眉,茶红中,生一份柔婉的媚气;叶,细而长,底部较宽,渐上渐窄;似竹叶,但细腻滑润,不似竹叶那般粗糙。

四、五月,早熟禾就开花了,毛绒绒的黄色,不甚鲜明;花小、花碎,一串一串,或者叫一穗一穗的。早熟禾的花,真小、真碎,若然不是成串地开放,你根本就难以注意它;串串开放,一串开花的早熟禾,苍黄如一条老熟的豆虫。

早熟禾成熟了的时候,乡人就会把鸡鸭赶进草地中,任其啄食。小鸡,左啄右啄,上啄下啄,高兴了,就把小脑袋甩一甩,于是,籽粒四散,漫天籽雨。鸭子,吃得更猛,长长的脖子,铁钳一样的嘴巴,用力一甩,甚至于能把一棵早熟禾,连根拔起。以“狼吞虎咽”来形容之,不为之过。

早熟禾籽,是鸡鸭的美食,所以,乡下人才叫它“小鸡草”;很早很早以前,早熟禾大概也是人类的粮食,因此,人们才叫它“糁籽”,才有“十升糁籽,换不了一升大米”的古语。其实,早熟禾,之所以称之为“禾”,也是它可以作为粮食作物的极好明证。

早熟禾,是入得画的,不是中国画,而是西洋画。

丢勒的《大片草地》,其近景,就是以“草地早熟禾”和“大叶车前子”为主。几棵草地早熟禾,大大小小,高高低低,远远近近,疏疏密密,各具情态,给人以无限的生机。所以,有人就说:丢勒的《大片草地》,是天堂里的草,充满了作者,对大自然的“敬意”和“关切”,是一种全新的对待大自然的人文主义态度。

几棵“草地早熟禾”,在丢勒的画笔下,竟然具有了一定的“形而上”的意义。这,不仅丰富了一棵草,也深刻了一棵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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