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百度”,方知武陵山脉纵横4百多公里,贯穿黔东、湘西、鄂西、渝东南,东起雪峰山,西止大娄山,南起苗岭,北止大巴山。
我的故乡属于武陵山脉一带,一个典型的群山环绕的平坝小镇,地势较为敞阳,文汇河穿镇而过,河的两岸是一坝一坝的水田。在故乡周边众多的群山中,有一座山名武陵山,位于东南方,在小镇的正面。武陵山脉,山峰众多,取名各异,而故乡的村民却单单把此山取名武陵山,这名字的由来却不得而知。
改革开放后,当地政府发展旅游业,欲打造武陵山景点,但在注册武陵山这个商标时,却被别处抢了先,只好改为武陵仙山。所以官方在对外宣传时,普遍用的是武陵仙山这个名,但当地村民仍然称之为武陵山。
站在故乡的小镇,仰望武陵山,但见山上树林密集,颜色青青,其中古树,亭亭玉立,高指天穹。山峰轮廓,起伏不定,山体巍然,崖壁险峻。早上太阳刚一升起,阳光就照射整个山体,夕阳西下,余辉依旧,半腰裸露的崖石,色如铜钟,熠熠泛光。武陵山有山峰两座,一大一小,一左一右。主峰巍峨魁梧,状如巨人,肩宽体壮,挺胸昂首,目光如炬,神情威严。侧面山峰,位于主峰之左,犹如侍从,与主峰形影相随,不离不弃。两座山峰,遥相呼应,千百年来,俯视守护着故乡的小镇,记录着人世的沧桑,历史的变迁。
从我记事起,故乡只遭遇过两次灾害,一次是1972年,一场冰雹在半夜时突兀而至,庄稼被冰雹打得东倒西歪,各种树木千疮百孔,房屋瓦片七零八落。一次是1982年的洪水泛滥,河边的房屋被冲毁,两岸的良田被淹没。除此之外,故乡一直安然无恙,这是否源于武陵山的庇佑?
武陵山从整个山脉中剥离出来,突兀延伸于小镇腹中,宛如人的拇指,翘首而立,拔地而起,巍巍遥指云霄,又如一块硕大坚实的墙壁,阻绝与外界的联系。在当地村民眼中,它的边境以两条峡沟为界。一条是从向家坝堰沟沿河爬坡而上直至双土地垭口(三百梯),一条从香山寺旁山沟爬山直上到达三百梯。与整个武陵山脉相比,武陵山细如微尘,但它小巧精致,风光怡人,物种繁多,植被丰腴。据传,以前曾有老虎豹子出没,但近来已然绝迹,但野猪猴子却是时不时出现,而各种鸟雀更是不分时辰在密林中引颈高歌,委婉动听。
坐落于山下的村民,对武陵山有着深厚的情感。以前,煮饭靠的是柴火,而武陵山密集的杂木树,为村民提供了砍伐柴火的丰厚资源。每到生产队放假的日子,村民们就早早吃过饭,背着柴刀,到山上弄柴,这个时节,满山的沟壑岗梁,就响起“邦邦”的砍柴声,间杂着人们呼喊声,整个山林一时间喧闹无比。
最让村民们津津乐道的,是生长在山中的“杠菌”。“杠”是土话,是村民对彩虹的别称。“杠菌”是众多菌中的一类,它独特之处不光是醇香可口,细腻绵实,而是它生长于一会太阳一会雨、峡谷之间悬挂彩虹的日子,“杠菌”三五个一窝,一窝连着一窝,形成像彩虹那样的格局,我想这就是“杠菌”名字来历的缘由。
爬上武陵山顶,站在双土地垭口,望过去,是一个叫枫林湾的地方,这里是古树汇聚之地。密密匝匝的参天大树,林林立立,以枫香树为主,杂以黄瓜米、天枞、柏杉,皆要三两个人才能合抱。这些古树聚集在一起,似乎在召开树林大会,商议讨论着什么。而其他山头的古树,这里一棵,那里一棵,稀稀疏疏,仿佛是在赶往树林大会的途中。
顺着山中唯一的一条土路往山里行走,转一个拐,就到了狮子口。狮子口是一个狭窄的垭口,形状像饿极了的狮子,欲张开凶恶的口子,好似随时要噬咬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继续沿着山中的林荫小道,拐一个弯,就来到大水井,大水井水井不大,但井水清澈如底,砍柴渴了的村民,趴在井沿,可以喝个够。只不过现在的水井早已水干井枯,难见踪迹了。站在大水井路口,可以远眺对面的老鹰嘴山,老鹰嘴山山势更为险峻,与武陵主峰形成两道门柱,锁住小镇外出的要道。
翻过两道山梁,就到了后山,走到后山,就走到了武陵山的边缘。后山树木相对稀疏,视野较为开阔。这里有一道光秃秃的山梁,我们称之为穿洞,是因为在山梁的半腰之处,有两座相拱的山嘴,形成一个小小的洞口。山梁下方是一道陡峭的壕沟,形成天然的擂口,以前村民砍了木柴,为了减轻体力,就把木柴从这个擂口一根一根的往山下拽,木柴顺着这条壕沟,一直梭滚到沟底。现在的这个擂口,早已是灌木丛生,荆棘密布了。
站在这个叫穿洞的山梁,故乡的小镇,像一幅水墨画,尽收眼底,一览无余。从大山溪中流出的小河,在小镇的怀抱里缓缓而流。那条连接外界的柏油公路像一条黑色的纱巾,蜿蜿蜒蜒,曲曲弯弯,在绿荫中穿行。小镇密集的楼房,如火柴盒般,修建在小河和公路的两边。山坡上,一座座院落散落原野里,绿树竹林中露出白的墙、青的瓦。像人体血管中一样分布的山路,纵横交织,星罗棋布。远望,坐落在小镇北边的三岔岩山峰如三位出征的武士,全副武装,整装待发。俯视山脚,上山的羊肠小路,弯弯曲曲地掩映在树木草丛之中,若隐若现。对面的武陵主峰与此对峙,高度相当。主峰四周皆悬崖,岩石狰狞可怖,有几点零星灌木点缀其间,顶峰几株杂树,与天相接。无路可寻,未见人迹。
武陵山之所以闻名,最主要的在于它丰厚的道教和佛教文化。从双土地垭口望过去,在武陵山的后背,半山之处,分裂出一座瘦削而独立的山峰,它像一座宝塔,更像一柄倒立的短剑,坚实雄健地屹立在天穹之下。在这座山峰顶上,原建有一寺庙,名真武观。武陵山当时与梵净山齐名,就是建了这一座真武观。真武观是道教佛教的中心,在它周边众星捧月般建有诸多寺庙,善男信女四方齐聚,人流络绎不绝。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真武观被拆除。但人们至今仍然津津乐道的,是真武观曾经的险峻和辉煌。那样一个小小的平台,先民们用他们无尽的智慧,肩挑背扛,在悬崖之上,修建起有128个房间的庙宇,这不能不让人赞叹万分!
时至今日,当地政府欲打造武陵山为旅游要地,恢复真武观原貌,再现当年的繁华。但想要恢复,何其难也。站在真武观遗迹,遥望对面,羽人山诸峰屹立,形态万千。一条公路从八角庙翻山而过。坐落山腰的居民楼房,在草色青青的景象中,格外醒目。从小镇顺流而下的河水,在折叠的河道,曲折而行,公路顺河而建,一直伸到大山的深处。汽车如一尾鱼儿,在绿色的山脉中游移,若隐若现。俯视脚下,一线悬崖,深不见底,这更加佩服先民们建造真武观的胆识和才智。
这就是故乡的武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