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盟人把商店叫“买卖”,而胡四台的买卖在公社。这里早叫苏木了,他们还叫公社。“公社”这个词,他们说的也是汉语,叫“公社——日”。
那天我要去“公社——日的买卖”,看看里面的样子。为防日晒,我在早晨上路。“买卖”离这儿十五里远。路上遇到骑马、赶毛驴车和骑摩托的人,女人头上包着防日光的厚头巾。他们盯着我看,我的穿戴、表情和走路的姿势表明是一个外乡人。他们的疑惑是:这人干什么来了?
红砖房的地方就是公社,人们停下闲聊,转头看我。一个人穿着武警带红牙子的旧裤子;一个人穿着铁路的旧制服上衣,袖口有两道绿杠;一个人的汗衫印着“北京舞蹈学院”——救灾物资。两个小孩拽一头肥猪的尾巴,猪嚎叫。“买卖”很大啊,像一个候车室。墙边有四五个玻璃柜子,里面摆着花花绿绿的烟、酒和药品。棕色的柳编筐挂在墙上,地中央的铁锹和犁涂一层黄机油,空气中弥漫奇怪的气味。
我给朝克巴特尔的老婆买了眉笔和口红。回家送给她,她大笑,说:“他想把我变成妖精。”朝克巴特尔跟着笑。我嫂子瘦小,黝黑,由于劳累、精明和卵巢切除,比埃塞俄比亚的灾民还具风霜感。
那几天,我嫂子逢人就说这件事,左右手放着眉笔口红,然后笑。朝克怂恿她画一画。嫂子撂下脸子,问他:“你真想看到我变成妖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