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村庄的土地上流动着麦香,姹紫嫣红的季节,一波波金黄灌浆鼓粒,身穿黄金甲,“芒刺妆成两鬓金”,麦子熟了。
布谷鸟一声声地鸣叫着,“布谷——布谷”,由远而近,唤醒了沉默的村庄,人们听到了布谷鸟的催促,开始磨刀霍霍,月牙镰刀露出了锋利的光芒。
五月的风暖暖地拂过麦地,麦子由深绿色变成青绿色,由青绿色变成桔黄色,饱满的穗子压弯了麦秆,成熟成了麦子的骄傲。细长的麦芒张扬交错,怀揣着对未来的梦想,指向遥远的天边。
风吹麦地里,小麦随风起伏,一浪高过一浪。麦杆是柔韧的,在风的梳理下,如待嫁新娘,静静地等待麦收的生动画面。
当连绵不断的麦浪闪着耀眼的金光时,麦地里就热闹起来。
村庄里的草帽,镰刀,水壶,从搁置已久的角落里焕发了神采,“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些工具开始投入辛苦劳作的大军中,为丰收添砖加瓦。
“擦——擦——擦”,麦地里响起了镰刀声,麦秆应声而倒,齐齐的,顺着一个方向平展地躺下,土地张开胸膛,搂抱着这些骄子,脸上写满喜悦的笑容。
人们的身子在麦地里起伏,头顶上的帽子忽高忽低,汗水在背后淌成了弯弯曲曲的小河,小河在无声地诉说那些有关勤劳和丰收的故事。
倒伏的麦子正和土地亲密地交谈,土地是养它的故乡,一颦一笑总关情,这是它们最后的欢聚,而后,天各一方,麦子将踏上新的征程。
很快,打腰的人来了,他从倒伏的麦子中挑选出长长的两撮麦秆,每撮麦杆粗细差不多,把麦穗的一头对齐,两撮拧在一起,旋转一百八十度,拧成一朵麦花,固定住,两撮麦秆呈直线躺在麦地里,麦腰子就打好了。
紧接着,捆绑的工作开始了。人们把麦腰子放在一边,张开双臂,搂住尽可能多的麦秆,抱起来,搁置在麦腰子中间,再把麦腰子的两端紧紧地拧在一起,往腰子里一别,一个麦捆就成型了。麦捆竖起来,站在麦沟里,它头顶着麦穗,那饱满的脸庞,闪着夺目的金光。它的腰部系着蝴蝶结,纤纤的,有着少女一般的清纯,下摆如同层层叠叠的百褶裙一样,它的风姿简直是仪态万方。
一个个麦捆整齐地排列在麦沟里,俯视着土地,那是它们对土地的最后守望。它们又如士兵列队在风里,英姿飒爽,充满着仪式感。
手扶拖拉机开进麦地,麦捆子在人们的手中腾空而起,进了手扶拖拉机的车斗里,一排排麦捆子垛成成梯形小山,颤巍巍地被手扶拖拉机拉出麦地。麦地里压出深深的两道车辙,半截子麦茬碾进泥土里,成仰望的姿势,它知道,它的姐妹们已奔驰在远方的麦场上,开始新一轮的蜕变,那将是一次华丽的转身。而它,将在未来的日子里化成灰烬,或是腐烂成肥料,再次营养着下一茬小麦。
白露时节,麦种播进土里,汲取肥料,长成墨绿色的麦苗,好日子刚刚冒头,还没等到拔节,一场大雪就劈头盖脸地压了下来,麦苗顶着风霜,冻成暗绿色,失去了以往的活力,只是僵硬地和北风搏斗,和冰雪抗衡。憔悴的叶子承受着巨大的生长压力,只有它的根深埋泥土里,不断地供给麦苗营养和温暖。寒冷的土地是麦苗坚持与命运抗争的温床,它的命运与土地紧紧相连。它知道,熬过了寒冬,生命会柳暗花明。等到春雷滚滚,一场春雨足以化解所有的苦难,一个金色的希望在土地里绵延成海,这是它们坚守一个信念的支撑。
小时候,大人在前面割麦子,我就挎个竹篮子在后面拾遗。稍大一点,就拿起镰刀,加入到割麦子的行列。
没有经过劳动磨练的手,握着镰刀不大一会儿,掌心就磨出了水泡,火烧火燎地疼。水泡破了,就露出红红的血肉。我就心生放弃的想法,直了直酸痛的腰,看着一望无际的麦浪。远处麦地里,人们热火朝天地割麦子,麦地里涌动着劳动之歌。“擦——擦——擦”,没有停歇,只有前进。我有些惭愧了。磨练不是心血来潮,更是一种坚持。经过苦难的磨练,才会如麦苗一样,经过寒冬的洗礼,迎来丰收的庄重和喜悦。
我包扎了一下手掌,继续劳动,“擦——擦——擦”,稚嫩的手掌终于经过了考验,我也体会到了分担父母劳动的成就感。这种磨练就叫成长。
小麦营养着我的身体,小麦的品质滋养着我的精神。每当我遇到困难时,心中就涌动着风吹麦浪的情景,于是,我就像看到了战胜困难的希望,勇敢地前进,那其实是对风吹麦浪的深深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