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岭上黄花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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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岭102省道是指从柞水营盘镇穿越黄花岭到广货街的这一段公路,约五十公里左右,它曾是西安至镇安、柞水的唯一公路,路面上四季往来着满载旅人的疲惫客车和轰鸣不断的大货车。西康高速的建成,让102省道淡出了交通主干道的大范围,黄花岭静寂下来。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黄花岭植被更加茂盛、生态更加和谐,这条弯曲、宽阔、多姿的公路,成为一条探寻秦岭深处的休闲密径。

当我知道它叫黄花岭时,心中即刻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不是因为以前走过这条路,而是“黄花”这个词连接着美好。于物,黄花指品性高洁的菊花;于人,黄花指未婚女子。古代未出阁的女子梳妆时喜爱“贴黄花”,或用黄色颜料在额头、两颊画成花纹,或用黄纸剪成花样粘贴,或用黄色花瓣装饰,被人称作“黄花闺女”。

深秋时节,这段路的确清冷。道路两旁是一排排枯黑的槐树枝干,树上萧瑟的不剩一片叶子,远处山野丘陵,很久不见往来行人。我突然想起西游记里好像有个喜栖于潮湿阴暗之处的蜈蚣精,蜈蚣精住的地方,叫“黄花观”。正在胡思乱想,车子接连两个拐弯,眼前打开一个童话世界,路旁连绵山岭全部被黄色覆盖,群山换装。秋,原来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黄色呢?我搜索脑海中所有的色彩:柠檬偏淡,向日葵过浓,油菜花又太亮。爱吃的我想到了芥末,那种温暖又不刺眼的浅黄色。路面宽阔无人,车速不减,芥末黄随着山峰向上伸展,又沿着山谷向下铺排,一浪接着一浪从我们眼前向后划过,无边无际……我突然想要一件这种浅黄颜色的衣服,我愿它是一件长长的有着阔大裙摆的风衣,皱褶处和这三秋树一样绚丽风情。按中国的阴阳学说,黄色在五行中为土,由土色生发,千变万化的黄色在秦岭此消彼长,从未停止。

路两边开始斑斓。杨树挺直,华盖金灿,亮黄的迷幻。松树是整个秦岭的底色,所有颜色着于松树的绿波中。在绿和黄的斑驳中,更多属于秋的色彩加入进来。芦苇荡飞舞,黄栌树鲜艳,光影掠过烂漫野菊,各种植物随性着色,恣意张扬地占领着山脉沟壑。碧蓝天空上的云朵先是在头顶上看,后来耐不住了,便在车子前方和崖壁高处的树木低语。在这般景色里穿行,天地澄明,人也浪漫起来。

一路走一路停,登上了牛背梁的制高点后,极目远眺,视线所及之处都是黄色,睁大眼睛仔细分辨,黄而微红,像杏子;黄而灿烂,像金子;黄而发青,像苍龙。反正也不能近看,我便把这些颜色都认作黄花,明丽又静幽的黄花在想象中开放。向上挥手,山岭对话;向下握拳,拉近秋韵。正陶醉间,一位大姐喊了起来:“让开一下,这么好的景,你不拍照让开一下。”我只好让出最佳观景点,大姐艳黄丝巾一舞,又是风景。

在路边一处山包上,坐着一个男子,他面对万丈深渊盘腿*坐,脚下音乐缓缓流淌,天地一人,独我无它。在路边还遇到不顾秋凉,搭起帐篷准备长驻的驴友,还有直接裹了睡袋在山色里做梦的人,真是好生羡慕。

这一路路况良好,车辆不多,成了摩托车奔驰的绝佳路线。有时三四辆机车前后奔驰,有时独自一人顺着山势倾斜成45度左右摇摆。戴着头盔墨镜、穿着骑行服的炫酷骑手们像闯入童话世界的王子,后座上载着美女穿越秦岭,早就听说过“四轮载身体,二轮承灵魂”的骑友口号,这些在蜿蜒盘山道上演绎精彩故事的年轻人,我定是要行注目礼的。

黄花岭沿途有很多农家,以前他们经营路边摊、小客栈,为沿途旅人提供些简陋食宿,现在这些农家也随着时事改变,建起了温馨干净的农家乐。小院子里秋千、茶海、花草俱全,门窗上挂着一嘟噜一嘟噜剔透泛红的柿子和镀了金般闪亮的玉米穗。用丰收和希望装点门楣还不够,一个老妇人采了大把小野菊捧着往家走,身后跟着一只慵懒的猫。猫尾巴在阳光下晃动,我便想把自己拴在猫尾巴上,随着老妇人跳跃进农舍,然后闻着花香和柴火味儿,在阳光下睡睡醒醒。

接近回程时,我久久不想离开,正好是一段下坡路,便飞奔起来。听人说,当运动的速度大于光速时,时间永恒,我想去追秋风落叶、追流云松涛,让时间停驻,让一切感官悬浮在秦岭之上,哪怕山重水复,漫漫无期。

到广货街时,一个个店铺饭馆紧挨,各种当地特产琳琅。老板娘拿簸箕盛着刚出锅的、散发着米香的锅巴让人品尝,随意掰一块塞入嘴中,嘎嘣脆香,便买了两包当作澄澄秋色品味再三。

路的使命变了,在路上行走的人也变了,心境随着景色自然也就变了。由忙碌到休闲,黄花岭像一位智者,在登场和退场时,都豁达有度、自然而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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