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背着小书包从村小回家,一到村口就远远地望见家门口几株古老的香樟树的枝梢弥漫着炊烟。炊烟扯着夕阳的裙带,站在田埂上焦虑地等着我回家。聪明的黄狗闻到了我的气息朝我飞奔而来。这时,我很自信的告诉自己,是妈妈站在灶前开始做晚饭了。多少年来,一直盯着炊烟长大,我坚信,老家屋顶上空萦绕的炊烟,有香喷喷饭菜的味道,是母亲的召唤,丝丝缕缕的温情伴随童年,少年,乃中青年。
我常常望着炊烟出神,炊烟充满了灵性,一会儿在瓦屋顶的上空,一会儿又跑到屋后那一片竹林,一会儿又和朝霞握手,一会儿又和夕阳作别……她总是那么盛情,轻柔地抚摸大地上空的一切精灵,她用宽厚的爱心拥抱着这些精灵,总是带着甜蜜的味道串东家奔西家,不知疲倦。在我眼里,她是一道美妙的风景,因她,不断地温暖自己。
年少时,我常常牵着一头黄牛到屋后的高山上,牛儿津津有味的吃草,我便躺在青草上仰望蓝天白云,看如棉花样厚实的白云怎样离也匆匆聚也匆匆,变化万千,在蓝天上绘制图景。总在我看得入迷时,几缕炊烟在山脚下袅袅升起,像一道流动的风景顺着风儿的方向摇摆着她那丰盈的舞姿,一会儿朝东,一会儿朝西,她不断地改变方向奔跑着,在树林间,在小溪里,在庄榢地里,在屋前屋后……如从孩童般玩皮嘻嘻哈哈,不知疲倦。我知道是母亲在做饭菜了,炊烟告诉我,是母亲叫我快些回家了。牛儿似乎还在贪恋绿油油的青草,心不甘情不愿的伏着我一摇一摆的在朝回家的羊肠小道上晃动着铜铃。炊烟听到了牛铃声,知道我快回家了,于是躲在山坳处再也不露面了。我知道,这时妈妈已经把饭菜做好了。我老远就闻到了葱花的味道,闻到了米饭的味道,闻到了妈妈温暖的味道。牛儿也闻到了,于是放快了脚步,朝家里走去……
炊烟,是母亲的召唤,是心中那份眷念。后来,为了生计,走南闯北,炊烟离我越来越远,远到只能留存在记忆深处。每当独处时,眼前总是晃动着炊烟的影子,把乡愁重重地拥抱着,她替我轻轻拭去我眼中的泪水并告诉我,有她的地方便是故乡,有她的召唤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一年一年,梦中的炊烟告诉我:为何母亲的头发如残冬后发白的野草,在岁月的风中猎猎作响;为何母亲越长越矮,矮得只有用拐杖支撑着身躯;为何母亲的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为何双手布满了老茧,为何曾经硬朗的身躯不再坚挺。母亲总是在日趋破旧低矮的灶台燃起一缕飘香的炊烟让我放慢远行的脚步。一切有关故乡的消息,都是炊烟穿着母亲做的千层底布鞋爬山涉水不远千万里为我传递辛酸,疼痛的消息。
在异地他乡,不管走多远,我总能看见故乡的上空飘着炊烟,那是母亲深情地呼唤——
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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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覃正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