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生活故事的记载-贫困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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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撒黑,在羊肠埂小路上,老胡险些被人从后座上扯下来。亏老胡反应得快,赶紧用双脚撑地,才不因失去重心摔下来。

  惊魂,站定,转身便看见耿倔子憋红着脸,怒气冲冲对着自己。嘁,老胡在心底冷笑了下,心想道:小样,整不了你岂不翻天了?遂掸了掸身上的浮土,正色道:“造反吗?”

  “不造反。”耿倔子一说话就嘴角冒白沫,只见他吐沫星子四溅,破落着嗓子说,“我想问你个村长咋当的?这次咋没俺的贫困户?”“当贫困户光荣咋的?”老胡阴着脸,“当贫困户有严格的识别标准,不是你想是贫困户就是贫困户的。”

  很明显,这句话更激怒了耿倔子。只见他青筋暴起,脸红脖子粗活脱脱一只被人戏弄后的公鸡。他忿忿地,目光逼视着老胡:“那他个蹲大号的黄二毛咋能当?”“黄二毛有病!无父无母一个独人,你跟他比?”老胡加重语气,语速斩钉截铁。“我怕是懒病吧?回来才四十多岁人高马大依然不学好,整天牌桌上混日子。你们的贫困户就是纵容他养懒。”

  妈的。老胡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脸上有了霜:“人家黄二毛可没你这样胡搅蛮缠。”眼前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幕浮起。

  黄二毛何须人也?提起他,羊肠埂方圆几十里的湾子没人不认识他。那小子打小就是丢进塘里药死鱼的主,偷鸡扒蜡,上房揭瓦,抢劫盗窃无所不为,最后因为抢劫伤人进了号子。就是现在,哪个孩子不听话,大人一句“再不听话黄二毛来了”,保管比吃药还见效。

  黄二毛坐牢20年,回来天地变。爹娘死了,独一个亲胞哥也迁居去了县城,不变的是走时三间低矮的土坯房和门前已经长大的苦楝树。别看这小子蹲号子二十年,对当前政策门清,知道当上个贫困户是包赚不赔的生意,遂两瓶林河大曲一条红塔山趁黑摸上门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垂着眉打着拱,对村长老胡说:“俺以后就靠村长您了。”老胡眯着眼睛,沉吟着说这事不好办,你身强力壮不好操作。黃二毛堆着笑说:“好办我就不找您了。”这几句话,让老胡很受用,再抬眼瞅瞅桌子上的烟和酒,仿佛闻到有丝丝酒香窜出来,直勾着他的酒瘾。他啧啧嘴,没硬推。

  上个月去动员马寡妇的大儿子建军去参军,撞上黄二毛光着膀子和一群娘们讲着荤段子闹得正欢,一只手在桌上抓着牌,另一只手在马寡妇光溜溜大腿上来回着摸,一副的不老实。当时老胡还说,别一个个迷着打牌荒废了田里地里的庄稼。黄二毛叨着烟码着牌,嘻嘻笑着说二亩薄田累死人,打牌轻松才“乐业”。随后用脚踫踫老胡说,军子参军的事保我身上。村长你先走,别影响俺们打牌。反正事后,那小子也不知道用啥招为老胡解决了左一个电话右一个人情也解决不了的参军指标,还白白捡了镇奖励的一千二百块钱。

  “家里就指俺一个人混钱,老伴患哮喘不能干活,大小子上高中,小丫头上初中,就靠俺一辆破车给人拉砖累死也扑腾不开。”耿倔子的话又把老胡拉回到眼前。只见耿倔子锁着眉头,眉中间刻着一个深深的“川”字。他没了先前的怒气,有点近乎于低声下气地赔着笑说,“我若当上贫困户,两个孩子上学有国家的生活补贴,老伴也会得到国家的医疗救助,这样就会为俺减轻许多。”话里多了一份小心,“村长你帮俺想想办法,俺会记得你的恩。有些事,俺也懂。”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老胡正准备接话,手机响了。掏出来,来电显示:党政办。老胡忙不迭按键接听,只听办公室小柳娇软的声音响起:“胡村长,明天八点二楼大会议室召开“脱贫攻坚动员大会”,请准时参加。”好好好,老胡忙不迭答应着,头点的像鸡啄米。回身对耿倔子说,事来了事来了,再说再说,一跃上了车子,向前驶去。只听身后耿倔子在暮色里大声嚷:“村长,俺的贫困户,记着啊……”

  老胡看看脚下,感觉今天的路异常崎岖起来。前方,天完全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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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众号:窗外那棵合欢树
作者:暗香盈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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