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生劳碌,共建过三次堂屋。
父亲曾说过,我家动土就有雨,这话也不是没有来头的。
父亲每次建房都遇上下雨,前两次大墙都是砖坯结构,因为遭遇雨天,土坯都淋流了下来,后来的老屋大墙,经了雨的土坯一层一层地脱落,尽管父亲及时做了挖补,但基础受损,老屋仍旧未老先衰,像养育了很多子女的母亲一样弯下了腰,提前结束了她的使命。
八岁前,我是在父亲第二次建的老屋里生活的。那时候的老屋已经摇摇欲坠,外墙的蓝砖已开始脱皮,老屋顶门的墙上残流着雨水的道道黄痕,竹编的隔板上糊的是三姐的奖状,靠门口处盘着一个大口煤火,冬天连做饭带取暖,满屋子都是热烘烘的。
当时能用上煤的人家屈指可数,这是因为父亲开车带给我们家的便利。
最喜欢父亲在冷天给老屋安装的竹蘼做的风门,在风门上头,父亲用一个铁片固定在门框上,下面座在一个烂碗底的门脐上。为了家人出来进去能够自动关上,父亲又在门框另一侧钉上一个木制的线轴,用一根细绳栓在风门上,绳的末端坠着一个装满玉米的小袋子,随着风门的开关,木制的线轴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在当时听起来,没有比它更好听的了。
老屋因为墙体厚所以冬暖夏凉,我却总是在父亲临睡前哼哼唧唧吵着被窝凉,于是父亲就抱来劈柴生起火盆,托起我的被子在火上烤了又烤,等捂到我身上时,棉被散发着一股燎烟味,竟然让我想起地锅的烤红薯,只是还没有闻到红薯香就睡着了。
八二年,在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留恋的时候,父亲又一次翻盖了老屋,里外清一色的蓝砖,再也没有了土坯的踪影,很巧,建房又逢下雨,父亲说,这回再也不怕下雨了。老屋的木窗棂也退役了,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玻璃窗。一对狮子滚绣球的门镦更是给堂屋增添了威武之气,门口抬高了,父亲做了三个台阶,因此每次拾阶而上,就有一种步步青云的感觉。
翻盖的老屋白的墙明的窗,冬天也不肯再屋里生火做饭了,那一刻,我突然怀念拆掉的老屋,热腾腾的蒸气,旺旺的火盆,吱吱呀呀的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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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人之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