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美现代散文作品欣赏:断齿的桃木梳子

浏览 5

  不冷也不热的早饭后,我妈给我梳头。当然了,用的是那把缺了几个齿的桃木梳子。那个梳子,不知道买来多久了,或者它是我奶奶传下来的也未可知。反正,在我记事的时候,这把梳子已经掉齿了。我出生前,我奶奶就已经去世了。

  我妈也不知道是没有时间,还是总没有耐心,她给我梳头象用锄头挖地一样。但小姑娘家的辫子总是不听话地,她们满头的头发并不顺滑。相反地,由于她们会被吩咐打猪草,会被派遣去扯柴火,所以她们的头发会打结,会纠缠在一起。

  我妈不管这些。我的头发越乱,她越是想制服它,因此我的头总被她手里的梳子扯得往后仰去,吃痛总让我呲牙裂嘴。每每梳头,我总会如临大敌却不敢反抗。总羡慕二姐,她自己会辫辫子,免去了这样的酷刑。

  至于大姐,大姐一头短发凌乱地象秋天的沾丝草。而大姐是不用梳头也不会被责怪地,因为大姐弱智,弱智的人不用为自己的形象负责。

  从低矮的院墙豁口看过去,邻居家和我大姐年纪一样大的彩云也正在梳头。彩云的头发黑亮葱茏,长度快要到屁股了。不同于我的是,她面前放着一面课本一样大小镜子。我们家的镜子只有巴掌大小,而且裂了几道口子,早都看不清人影,也没有人用了。

  彩云与其说是梳头,不如说是在享受自己的臭美。她手里捏着一把精致的黑色的梳子,不象我家梳子这么笨重。她先从头发根部梳起,一只手抓紧了头发,另一只手轻柔地梳理。一截一截,直到她满头的长发披散开来,象一匹黑绸子。她现在用的是头油,没有头油之前,她用的是刨花水。不管头油还是刨花水,她的头发都光溜溜地。她总是让头发自由那么一阵子,才紧紧地把它们辫起来,用一条粉红色的手绢扎在辫稍。她总是那么好看,白菜上的露珠儿一样。

  不得不说,长成大姑娘的彩云,再也不是我印象中那个女孩了。她的妹妹彩霞,和我二姐一般大的,就不如彩云漂亮。彩云细长条身材,彩霞却胖嘟嘟地,一副贪吃小猪的模样。

  那天,有一个讨吃的一大早就挨家挨户地要饭吃,彩云正在梳头。许是大姑娘的美丽晃花了乞丐的眼睛,他竟然不小心把彩云的镜子踩碎了。

  彩云很不高兴,但她能拿一个乞丐有什么办法?乞丐不可能有钱赔她一面镜子。骂乞丐吧,乞丐一直在道歉,而且,骂人的事情,不是一个脸皮薄的大姑娘能够做得出来的。

  所以,只有自认倒霉了,彩云的脸一整天都拉着。很长时间,她都不在院子里梳头了,我猜,她是在她家大水缸旁边梳头了。水缸可以照出她的面孔,可以代替镜子。

  那天,妈难得地给大姐梳了她满头毛躁的头发,象彩云一样给大姐的头发上使了刨花水。妈前一天晚上还用湿毛巾擦了擦大姐穿脏的褂子。妈也想让大姐穿新褂子,但大姐没有。不仅大姐,我们都一样。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