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我像一个病人一样,依赖这味药。磕磕绊绊的人生,不大如意的生活,每一次的心灰意冷,每一次的挫折和打击,每一次的彻骨疼痛,我能够得以迅速痊愈和复原,全凭这味药。
从小到大,一直觉得父爱有如一树繁花,年年花开花谢,而我,踮着脚尖从花树下经过的时候,只需轻轻地翕动鼻翼,便会有丝丝缕缕的馨香沁人心脾,让我可以尽情享受父爱的温暖。
长大以后才知道,父爱其实是一味药,有一点苦涩的味道。
一直到结婚之前,父亲在我生活中都是扮演着同盟军的角色,我对父亲的依赖近乎崇拜,小到鞋带跑散了,红领巾系歪了,都要回家找父亲。大到在学校里和同学打架了,把午餐钱弄丢了,也会回家找父亲。生活中不管遇到大事还是小情,再凄惶不安,只要经过父亲的手,都会被理得光滑平整。
有一次,我在学校里跟同学起了争执,不小心把一个男生的鼻子打出了血,那个男生像一棵瘦弱的豆芽菜,捂着鼻子,殷红的血从指缝间缓缓地流淌出来。我吓坏了,面容惨白,傻傻地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豆芽菜男生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扬言要去找家长,索赔医药费。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两小儿打架,不足挂齿,可是以我那时的年纪看来,这件事无疑比天还大,把天捅了个窟窿还了得?何况那时,钱在我们家是一个极其敏感的话题。父亲的工资不多,母亲没有工作,我们姐弟三人每月的花销,已经让这个家庭捉襟见肘。赔钱,是一个多么重大的事件!
放学后我不敢回家,在家附近的树下晃荡,秋风凉凉地穿衣而入,我抱着臂膀瑟瑟发抖,看着一只和我一样流浪的猫发呆。不知过了多久,父亲踩着细碎的月光来找我,他说:“你躲在树后面干吗?冻感冒了怎么办?知道错了就好,小孩子哪有不犯错的!以后记得,不管在外面犯了什么错,都要回家,爸爸可以给你一个参考意见。”
那么冷,我没有哭,可是父亲的话却让我流泪了。我牵着父亲的手,亦步亦趋,有一种暖慢慢传递到心里。父亲给我做了姜汤面,怕我挨冻后受寒,我却因祸得福,因而吃到了过生日时才能吃到的面条。
后来才知道,父亲一周没有吃午餐,省下饭钱给豆芽菜男生买了营养品。我知道后,心中生出愧悔,我的错,居然要父亲替我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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