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母亲打来电话,说春播之前闲着没事,要来城里小住几天。定好日子,我去车站接母亲。母亲手里拎着一个袋子走下车。不用看我就知道,里面装的一定是酸菜。
和母亲一起回到家中,我迫不及待打开袋子,把里面已经切好的酸菜取出来,并用力闻了闻,那酸酸的味道,真好!晚上,母亲又亲自下厨,烧了一锅酸菜炖骨头。吃饭时,母亲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一直挂着笑。这么多年,我最爱吃的,就是母亲炖的酸菜。今天吃起来,香味依旧如昨。原来,味蕾也是有记忆的!
小时候,家里很穷。仅有的几亩薄田,大都用来种植玉米、高粱等高产作物,目的很简单,解决温饱问题。为了尽力给儿女改善伙食,在母亲的坚持下,自家院内园子里,每年只用来种些白菜、土豆和黄瓜等时令蔬菜,而白菜占据了四分之三的地盘。
种白菜之前,母亲会把园子里的土翻上几遍,并把每一块土块用钉耙敲碎,再往上面撒上些许农家肥,然后打理成长方形的池子,在池子里耙成若干小垄。待一场小雨悄然“莅临”之后,母亲便精心地把菜籽埋下去,不深不浅,恰到好处。几天后,一株株幼苗便拱破泥土,探出鲜嫩的小脑袋,煞是招人喜欢。
母亲侍弄白菜,如同养育自己的儿女。天旱时,每天中午,她都给白菜浇一遍水,并一根根地拔掉菜地里滋生的杂草。那样子,像一位雕塑家正在打理自己的作品。偶尔,我们哥几个也会帮助母亲侍弄一下。不过,没有母亲那样细心,有时不小心踩到一株小白菜,母亲便轻轻地呵斥几声。日子无忧无虑地过着,而白菜,也在母亲的精心呵护下,长成了郁郁葱葱的景致。
秋天来了。这是母亲最忙碌的时日。母亲把白菜一棵一棵拔下来,用镰刀砍掉根须,整整齐齐地摆在屋檐下,宛若列队的士兵。对于个大心厚的白菜,母亲会在修理掉多余的叶子后,用热水烫一烫,拧干后,一棵一棵小心地放到事先准备好的大缸里,放一层,在上面撒一层盐,待缸里满得装不下了,再搬一块大大的石头压在上面。这样,一缸酸菜就渍完了。而对于那些个小心薄的白菜,母亲会用草绳一棵棵地绑起来,串成一串,挂在屋檐下抑或院子里的几株桃树上,一点点地晒干,用来杀年猪时炖肉用。每一棵白菜,在母亲的心里都是一个宝贝,舍不得半点浪费。
离开家乡虽然好多年了,但自己的骨子里早就种下了抹不去的白菜情缘,并时不时地撩拨着血液中的乡愁。送母亲回乡下那天,我返回居住的小区,发现住在一楼的邻居,正蹲在一小块空地前看着什么。我凑上前去,才知道,他精心撒下的白菜籽已露出一簇簇新芽儿,灵秀而可爱。我的心里,顿时产生一种莫名的感动。对于一个远离故乡的人来说,这样一株小小的白菜,也如一片丰韵的田野。白菜虽小,但每一棵娇嫩的身躯里,都生长着游子的村庄和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