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亮出美丽的衣裳,田埂边的小树丛打点着一叶叶的嫩绿。小林丛中,一株株小草树木,葱茏可人。
一种小草树,俗称泥嫩。泥嫩,株细小,约有半米多高,其嫩茎细叶,娟娟秀色。初夏,田埂边洼地里的泥嫩,已长高。忙完田间劳作的母亲,腰系小竹篓,手提鱼网扣,来到小溪小河沟,捉小鱼小虾。歇歇后,拿出小镰刀,割了一捆泥嫩,手抱回村里。到家里,母亲把鱼虾,以清水洗好,置于三石灶锅以温火水煮。母亲,在低矮的茅草屋前,搬出小木凳,端坐其上,手解开泥嫩捆绳,撕下其长叶,泥嫩露出白嫩的茎部,手拗断数截,放入小水瓦盆,净洗一番。取出大土罐,加入已备好的稀米饭水,撒入白泥嫩,封好浸泡。半个月后,土罐中的泥嫩,变成微褐色,软软的,酸甜可口。
深山野林,毛竹丛丛,翠叶青枝摇曳,风雨走过,可听沙沙轻歌曼舞之声。那时,尚未禁山打猎,上山砍伐横木或打猎的父亲,黄昏时,会扛回一**袋的嫩山毛竹笋。夜晚,母亲在昏暗的油灯下,把嫩毛笋剥去外皮,削好,一半食用,一半做毛笋酸菜。河岸林溪,流水清泠,岸草萋萋。林岸边,母亲自种的大翠竹,也茂密成林。翠竹棵大笋苗亦大。夏雨过后,大竹笋苗破土而出。竹笋苗,如小孩子小腿般大小,其翠衣尖嘴,棵棵刺向苍穹。母亲把大竹笋苗,以刀砍下,扛回村庄,用做家菜和竹笋酸菜。嫩竹笋和酸竹笋菜,与野林草坡的“革命菜”同锅水煮,菜嫩味美。
母亲还会做酸鱼和酸肉菜。酸鱼菜,黎话亦称鱼茶。制作酸鱼茶,以越南鱼为佳,且要用水库里或河里的越南鱼。越南鱼,要选中等的,小则骨刺多,大则失味。母亲把网捉回的越南鱼,刮鳞去内脏,洗净,置于小土罐,加入煮熟了的米饭。鱼茶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方可食用。做好的鱼茶,酸香诱人。鱼茶,炖熟或生食亦可。炖熟的鱼茶,鱼肉松散,骨刺显露,鱼味不足,故,炖煮鱼茶食用,少而为之。而生食的鱼茶,则保持原汁原味之美。是故,鱼茶,生食为美。鱼茶,为待客之佳肴。
年景好时,父亲和他人合包宰杀一头水牛。过年时,牛肉是最好的肉类食物。鲜牛肉,可油煎或火烤,或晒成牛肉干,其味独特,鲜香,百吃不厌。剥了的牛皮,父亲则用生火烧焦皮毛,然后拎到水井边,刮去焦皮毛,用井水洗过,再提回家中,猛火煮半熟。午后,母亲把半熟的牛皮从大锅取出,凉于圆扁,刀斩成小块,再拌上熟米饭。牛皮酸,缸藏的时间比较长一些,一般两个月后方可食用。过年,农户,宰杀自养的小猪。小猪,瘦肉多,是过年不可缺少的主菜。父亲把小猪杀了,把一块两块送给亲戚和左邻右舍尝鲜。剁好的猪肉,有的抹上白盐,挂在竹杆上,在烈日下晾晒,制成猪肉干。而母亲则把几块半肥半瘦的猪肉,斩成小块,拌上熟米饭,做猪肉酸。牛皮酸和猪肉酸,此等菜肴,平时是不容易得到的。
天气冷,是种植蔬菜的好季节。自家的菜园里,韭菜青青,白菜盈盈,萝卜破出菜畦,白刷刷直立于微暖的晨光之中。摘菜的日子,母亲割回青菜,特别是大芥菜(芥菜叶韧,腌制的咸菜不烂,味好),断根去烂叶,整棵洗净,抹上白盐,晾晒半干。黄昏,母亲把半干的芥菜收回,放进大水缸,加盖封密;母亲在菜园中,把白萝卜拔出,拗断长叶茎部,把萝卜挑回家里,捻根去土,水洗后,刀开两半,抹上生盐,在大竹筛上晒数日,微干,收回,便可食用了。母亲腌制的咸菜,质高味美,贮藏的时间久,不易发霉发臭。用早餐或午餐时,白大米稀饭,红薯米饭等,一两块萝卜干或半棵咸芥菜,十多分钟的,就可以解决。当然,母亲也会想一些办法,把全家的晚餐,弄得好一些。
在那鱼肉缺少贫困的年代,母亲的酸菜咸菜,让我们一家人度过那一段艰苦难忘的岁月!
岁月匆匆,辛苦了一生的母亲,也走到暮年。在一个夏季,母亲走了,离开了她世代相依为命的农庄,以及她的孩子,亲朋好友。母亲亲手做的酸菜咸菜,我们是永远品尝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