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了,无论我身在何处,我怎么也忘不了和我朝夕相处了5年的那头小黄牛,她或许在流完最后一滴炙热的汗珠后,早已把自己的身躯变成了人们餐桌上一口口醇香的美味佳肴,她的灵魂或许也早已融入了她曾经为之默默辛勤耕作的土地,化作了永恒。
上世纪七十年末期,生产队里的土地,牛羊鸡什么的全都分给了个人,我家因人口少,没有分到耕种田地的牛,仅分了8亩薄田。但为了每年的粮食能种到地里,父亲托关系不知从哪里买来了一头2岁多大的小黄牛。初次见到小黄牛,她的装束和打扮让我们眼前为之一亮,金黄色的毛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她的全身,黑黑的眼圈看上去和大熊猫没什么两样,一对半尺多长的角恰到好处的镶嵌在她脑门的两侧,一个白色三角形状的图案视乎被人用一双巧手秀到了前额的中间。听父亲说,小黄牛不是当地土生土长的,是从很很远的草原上买来的。会不会耕地还不知道。听父亲这么一说,有经验的农把式在一旁议论开了。
“这个外来的家伙,从毛色、角、腿的长短、粗细看是在草原上自由惯了,用来圈养耕地,恐怕不太好使唤,弄不好还要伤妇人娃娃呢!”
“****或许还能用,总比没有强吧!”
“唉,不好说。”
议论的乡邻们飞溅着唾沫。小黄牛依然低着头静静的站在那里,尾巴不时的左右甩动拍打着她的身躯,偶尔抬头眨眨眼睛看看我,还是若无其事的目视着前方。在对小黄牛众说风云的评价中,父亲似乎没了注意,突然决断要卖掉她,好在母亲的劝说下,小黄牛才勉强留了下来。
因为父亲常年远在百里的矿区当工人,照顾小黄牛饮食耕作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到了我的头上,记得一个暑假的下午,我到山坡下去放养小黄牛,我一直紧紧的拽着拴她的缰绳,生怕她不听话跑到庄家地里践踏绿油油的麦苗,每当她的嘴馋馋地想要伸向庄家地里的麦苗时,我总是把拴她的缰绳使劲的来回拽几下,示意她不要去吃麦苗,小黄牛好像和我心照不宣,每当我拽紧缰绳时,小黄牛总是顺从的把刚伸向麦苗的嘴转了回去。几次的放牧,小黄牛好像理解了主人的用意,对身旁的麦苗视而不见了。一个暑假,我牵着或骑着小黄牛在乡村的山坡下,良田的水渠旁,小黄牛都是悠闲的吃着她钟爱的青草,尾巴总是来回不停地左右驱赶着蚊虫,吃饱了的小黄牛有时侧卧在树荫下,嘴巴一动一动的咀嚼着她先前狼同虎咽下的草料,一副悠然的样子。小黄牛的耕地超乎了人们的想象,只要她套上梨,她总是用力的前倾着前肩,半低着头,一趟趟来回穿梭在田间地头,她有时累的鼻子上挂满了汗珠,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但小黄牛从未因为我没有举鞭子而偷一份的懒。日头过了中午,卸牛了,还要给他身上驮些农具草料什么的,每当这时,小黄牛总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任凭你往她的背上满负荷的搭载物料。邻里乡亲们都说老天爷有眼,把这么一头通人性的畜生世到了我家,要不是妇人娃娃的没有个劳力,一年到头吃啥。
一年后,小黄牛有了身孕,但她还是每天天麻麻亮就开始了她一天的劳作,直至他头天晚上产下一头小牛犊后,她休息了3天又开始了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劳作。因为我家添了小黄牛,少年的憧憬和欢乐散漫了牛背,每年年底,我家的粮仓总是堆得满满的,饭碗里盛满了幸福和自信。后来,我们全家要搬往矿区,我们在痛苦中决定把小黄牛卖掉,一时间,闻讯的乡亲们纷至沓来,急切的要做小黄牛的主人,最终,大伯成了小黄牛的主人。那天,我们与小黄牛洒泪而别……
20年过去了,步入中年的我愈加思念和我朝夕相处的小黄牛,尽管我知道,它绝对已经不再人世间了,但小黄牛柔美稳健的性格和不为世俗所动摇,踏踏实实耕作的精神,永远真藏在我忆的最深处,每当浮躁和懈怠,我总会打开记忆的闸门,在心灵深处和小黄牛进行一次静静的灵魂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