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酒,也叫醪糟,故乡的人在夏冬季节爱做、爱吃,尤其是临近年关,做甜酒的家庭便更多了。母亲作为典型的农家妇女,除备齐腊肉、汤圆、米子、红糖、白糖等年货外,与其他农妇一样,不忘做甜酒来过年。
记得小时候,母亲就向邻居请教、观摩做甜酒,回家后开始实践:先把雪白的糯米从坛子里舀出来,盛进盆里,加水浸泡一天左右。待糯米泡胀后,倒进筲箕里沥干,将糯米赶进甑子里,用筷子欠均匀、相对平整,围好布帕,盖好锅盖。再在铁锅里加水,烧火蒸甑子里的糯米。由于干柴块的助力,火势猛,锅里的水涨得“咵咵”响,直冒泡,而且甑子里不断地往外冒大汽。半小时左右,就将糯米蒸熟。
到冷却的时候了。只见母亲麻利地揭开甑子上的锅盖,取下甑沿的布帕,抱起甑子,倾斜着,用筷子把熟糯米赶到筲箕里予以冷却。同时,不忘用筷子翻和、欠散糯米,让其尽快致冷。
完全冷却后,母亲把糯米赶进早已备好的缸钵里。在此基础上,撒入适量酒曲,再用筷子反复搅和,使糯米与酒曲充分融合。关键时刻到了。为保证一定的湿度,还得在糯米中间挖一小洞,加入一两左右的凉水,便于充分发酵。最后的工序是,在糯米上盖一层芭蕉叶,把整个缸钵用布包裹严实,放进铺了不少干稻草的箩筐里,还抱来一床棉絮把缸钵严密地捂起来,保证适宜的温度。做完这些,母亲才舒口气,心里踏实多了。望着箩筐,母亲的思绪便飘飞起来,憧憬着甜酒的大功告成。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周后,母亲小心翼翼地揭开棉絮、布帕、芭蕉叶,惊奇地发现缸钵里的糯米仍然不失白色本真,异常亮丽,成了地道的甜酒。随后,一缕缕醇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都快流口水了。母亲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学会了做甜酒,而且头次操作,还不错,惬意的情愫油然而生。
母亲把这一喜讯告诉了父亲和我,并叫我们去看。父亲称赞母亲能干,希望以后继续发扬、再接再厉。我呢,除跟着父亲附和外,就嚷着要吃甜酒。顿时,母亲的脸上荡漾出灿烂的笑容,心里也乐开了花。对于我的请求,母亲怎会不答应呢?!母亲舀出飘香的甜酒,自己先尝一口,啧啧赞叹,像是在抒情;再喂一口给我,问我怎么样。我闻着酒香,吞下甜酒,不爽才怪呢。加之,觉得是母亲做的甜酒,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美味,所以,就一个劲地点头,渴盼着能多吃一些。见我的馋样,母亲满足了我的要求,俨然是乐事一桩。就连父亲在一边看见后,也垂涎欲滴,吃到母亲做的甜酒后,笑得合不拢嘴。于是,一家人吃甜酒的温馨与幸福洋溢在土瓦房里,欢声笑语飘荡而出,附近石板路上的行人都能听到,羡慕不已。
过年了,母亲做的甜酒派上了用场。我们家煮汤圆来吃,母亲不忘把甜酒加进去,和转,色香味美,大饱口福,不能不让我们叫绝。就是简单地把甜酒舀出来放在碗里,加入涨开水,搅拌后,依旧是香气扑鼻、味道鲜美。如果加入少许白糖或红糖或米子,溶解、和匀后,更是美味,潇洒家人的味觉,犒劳家人的肠胃。恰逢邻居、亲朋好友来串门或走人户,甜酒与汤圆或米子等一起成为款待的好吃食,令其不约而同地翘起大拇指。每到这时,母亲总是微笑着,满脸的幸福。可以说,在甜酒相伴的春节里,我们一家人过得充实自在、有滋有味,邻居、客人也跟着沾光,直夸母亲是做甜酒的“民间高手”。而母亲很谦逊,总说自己还在学做,有什么建议请大家提。
时光匆匆。不过,每年过年,我都能吃到母亲做的甜酒,甜蜜、开心不言而喻。后来,母亲渐渐年事高了,加上城里商品化的油醪糟下乡来了,自然冲击着土法做的甜酒,于是,母亲就没再做甜酒了,叹惋之情溢于言表。我长期在外应酬,劳碌奔波,也能吃到高档的甜酒或油醪糟,也算美味。但是,我总觉得还是母亲做的甜酒最正宗、最好吃,只因不仅味美,更重要的是饱含如蜜的母爱以及魂牵梦萦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