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薛舒夜光杯
当我们尝试用别人的目光,看别人的一切,或许,误解与更多误解的错综延续,才是万般人间世情的造主。
过日子,我是一个信奉极简主义的人。家居一律没有装饰性元素,朋友送的木雕、画框、挂毯之类,全被我收进箱子,只在每年一次整理居室时拿出来清点一遍。饰品的意义,于我而言,就是让收纳箱变得沉重,进而让我常年保持某种非物质的、文化的、遗产般的安全感。
我喜欢做菜,据家人反映我的烹饪手艺还不错,但我从不喜欢用调配颜色的点缀式材料,譬如盘口摆个胡萝卜花黄瓜花,用青椒的时候配半个红椒……这不是我喜欢干的,因为这对菜的口味提升没有任何作用。于我而言,能在一口锅里解决问题的,绝不会启用第二口锅。比如最近,家人提出要求,买一台很酷很新潮的电视机,我口上答应,却始终不配合行动。一想到家里已经有两台电视机,现在又要多一台,忍不住生出无限焦虑和烦躁,于是苦口婆心、迂回拖延、斗智斗勇,终于让家人自行打消了买新电视机的念头……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心理问题,抑或已经是心理疾病。在快节奏运行、高速度前进的现代化大都市里生活,什么样的闲情逸致还能在那股无形却又激烈的洪流下幸存?
可是,什么是情致?按照辞典解释,情致,是指有一定价值和理性的情趣、情感。我想,我是一个被生活的洪流冲毁了内心情致的人。那些源源不断、夜以继日地涌出的不胜其烦的生活,真的会让人对一切有趣抑或无趣的物事全然失去兴趣。我在想,我是不是不再热爱生活?或者,我这样的言论,会不会是一个抑郁症早期患者不经意的病症流露?可我从不愿意承认,根本上,我就是一个没有情致的人。这不是真的。
幸好,有写小说这件事情,让我在虚构中重拾情致。至少,它让我知道我是一个并没有放弃生活的人,尽管只是虚构,尽管更多的是鸡飞狗跳、鸡鸣狗盗。当然,除此以外,也有白兰花清逸的幽香,以及人与人之间从不相互厌烦的关注、记得、较量,即便是结仇,亦是用心。
好吧,如此说来,我是应该感谢文学的,它让我跳出高速运转的都市轨道,看一眼身旁的人,看一眼自己的脚下。当然,更要感谢我那些小说里的人物,很多时候,他们替我活出了情致。只是,我必须承认,即便可以在虚构世界里再活无数次,现实的焦虑和烦躁依然会时不时地打扰我。生活不胜其烦,而我们的趣味,要在咖啡馆、健身房或者徒步旅行中保留,还是需要在内心保留一缕目光,射向世俗平庸的生活背后所不及的真相?那些只能解决情绪困境的小资生活,一如装饰品,在我眼里,只是聊以自*的形式,它担负不起生活本身,亦解决不了生活的困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也许我们永远无法走进别人的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情,也许我们永远无法懂得别人的爱情。当我们尝试用别人的目光,看别人的一切,或许,误解与更多误解的错综延续,才是万般人间世情的造主。
大概,这就是我的情致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