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深秋,天气渐渐由凉转冷。城市里的霾让人整月整月的看不见天日,如果你在十几层的大厦里办公,还真有一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感觉。然而还好,记忆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个回味无穷的故乡,那故乡里有吹过耳畔的清风,飘过眼帘的白云,呼喊回声的青山和甘甜美妙的泉水。我想,此刻的故乡,叶子一定在一片一片的从树上飘落,铺满了羊肠小路,老人走在上面,一定会先用拐棍探一探虚实。
因为有了故乡,有了故园,我更像是一个流浪者。记得前年我流浪在一个海边,大前年我流浪在一个小小的县城,而今年我流浪到某个省的省会。然而我并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漂泊者,家乡的方言在我口中没有发生丁点味道上的变化,村里的老者看见我也大都能叫出名字,我的根仍旧深深的扎在故乡大山深处茂林巨石之下的黄土地里。那一块地方时常出现在脑海,那个地方因为人迹罕至纯净到像一块无暇的碧玉。
对于我的故乡,总是有两种情愫在身体里冲撞,好像武侠小说里一个被注入两种不同真气的人,被搅得不得安宁。一种是珍藏在记忆深处,将自己曾经丢失的美好可靠地寄存的所在; 一种是现实世界,那个贫困凋敝毫无诗意的僻壤。这两种情绪像两个人,有时候冷战,有时候热战,使我的大脑和身体要时常忍受冷与热的煎熬。尤其是在我决定要回到家乡的前夜,他们在我的梦里交战,前一个小时我在桃花源一般的仙境安然的游弋,后一个小时却堕入了剩水残山。然而那剩水残山也正是我的家乡,被人打着发展的名义开发后的家乡。
这是深秋的一个午后,窗外的一切浸润在微渺的秋雨之中,我躺在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突然,在呵出的白气里恍惚看到了“乡愁”,也突然意识到乡愁并不仅仅是思念。乡愁的重心,在于一个愁,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愁,是忧虑、是烦恼,是颦蹙的峨眉、是望断的秋水。然而那乡愁,愁得不是山,愁得不是水,是山上蹒跚的行人,是水畔匆匆的过客,是行人和过客口中的那一声叹息。愁得却又是山,愁得却也是水。当家乡的山在震天响的**里面目全非,家乡的甘泉被轰鸣的机械斩断了脉络,回家的人反而更像远行的客。
此刻,我所流浪的城市在下雨,万物浸润在深秋的冷雨中。而此刻的家乡,也在下雨。在雨滴哔哔拨拨的敲击声中,我想起了回家的路。对我来说,若要回家,先得从省城坐一趟列车到市里,下火车接着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到县城,然后再倒一趟城乡客车到村边,最后再步行二里多地的山路才能到家。我心中想起的那条路正是那条像带子一样顺势飘出山沟的路,此刻它也正被今年深秋的冷雨侵袭,路上一定有打着雨伞去小操场上的小卖部买针头线脑的乡亲,一定有不知从何处找来的一块塑料布搭在头顶跑着回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