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的天,格外高远。秋的树,金黄耀眼。秋的田,一望无边。秋的雨,是一盒五彩缤纷的颜料。每每这个季节到来,总会让我生出许多留恋,秋的沉静、宽厚、祥和、深邃,像极了一个有着阅历丰富的中年男人,谦和、内敛、从容、释然。 这个时节,正是拉拉秧生长最旺盛的时刻。它向大地尽情炫耀着,硕大浓绿的叶片铺满了路两边的深沟。在早秋,它浓密,它狂傲,在极短的生命里展露着它的不可一世,用锋利的芒刺留给了早秋条条褶皱,划出了道道感伤。空旷的野外,它在呐喊,又似乎在向秋天索要着什么。 果园里,苹果泛着阵阵香味,收获季要来了。家乡是山东苹果的主产区,它坐落在胶东半岛以西的大片平原地区,零星分布着略有起伏的丘陵。据《安丘县志》记载,家乡的青云山是高大的沂蒙山脉绵延到此的余脉,于是变成了百米左右的丘陵,而平原和丘陵间最适合种植苹果。 村子西边,是大片果园。果园里,就着微微的秋风,袭来满园香甜味。早熟红富士已到了上市季节,和晚富士相比,更多了一种香脆,外头泛着金黄色,咬一口,香甜味直奔心间。常在果园里转,早熟富士有几棵,乔纳金果树藏在哪里,孩子早已摸透了底,一定要逮又大又红挑。苹果熟了,乡亲们开始忙了,家家配有一辆独轮小铁车。男人力气大,要推三笼苹果。(家乡的苹果笼,特指用厚竹片编织的半米多深的长方体大笼。)满满一笼苹果,少说有七八十斤,家里的妇女通常推两笼,孩子的身份是负责押运,边走边扶着笼子,陪家长一路颠簸,送到摊贩点。 贩子们精明得很,每个苹果都要拿手里仔细端详一番,个头大小,颜色深浅要精挑细选。有一次,我陪母亲去卖苹果,推了三大笼,最后被贩子退回了一笼半,我的心里直心疼,好端端的苹果被无情退了回来,卖不上好价钱,孩子心里难免沮丧。我只好和母亲一起带到集市上低价卖掉或送给亲戚家。如此看来,只有经得住考验的才是最好的精华。一番细选之后,苹果看起来更上档次。真金不怕火炼,经受不住烈火烘烤的,注定成不了真金。人不是也一样吗?能经受住各种选择考验后,一直坚持的就是难得优秀的人。可能商贩并无过错,有的只是自己的利益,年幼的我对这件事体会是如此之深。 傍晚,父亲开着他那辆农用三轮车,载着满满一车空笼子从果品公司出来,卖了一天苹果,伴着点点秋风,夕阳也撒了一车余晖,我则蜷缩在其中的某个笼子里,惬意地吹着傍晚的秋风。最期待的当是让父亲买一包花生米,吃着母亲烙的油饼,尽是陶醉的味道。 多年以后,那是一种言不出的莫名的家乡的味道。 秋的收获使人忙碌,秋的意蕴包含深思,在早秋,踏着清凉的风,行走于蓝天白云下,抛却了生活的种种琐碎,只顾尽情享受早秋,让生活中的种种不安随秋风消失在蔚蓝的天空,让无际的蓝天尽情包容它, 多年以后的秋日,多年以后的家乡,在土地上,在身体中。或许在我看来,家乡就是父母,每个人都会接受家乡给他的所有,最终活成他自己的家乡,而掺杂着一股玉米秸味道的家乡,或许就藏在某个暖洋洋的秋日的午后。它作为一种印记,也是故乡的代名词。
【编者按】:秋风起兮木叶飞,安丘村里苹果肥。载一车苹果,忆儿时秋色。